“媳婦……”
當看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額頭上綁着繃帶，雙手也被包得跟糉子一樣的吳玥樾時。
楚景颯的心亂了。
痛。
有種無法呼吸的感覺。
就好像被人狠狠地捏住了肺葉，哪怕空氣很流通，他卻始終感覺不到一些。
楚老爺子雖聽楚景颯說了她受傷，可沒想到她傷得這麼重，單單是看那大大小小的傷口，都莫名心驚。
一直握在手中的權杖，不由地緊了緊。
他暗暗做下決定，這一次的事情，一定不能這麼算了。
那身後的顧家三人——顧家兩老人、顧之城，看到病牀上完全沒有動靜，甚至連呼吸都是微弱的吳玥樾時，皆是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兩老人的眼裡都蓄滿了淚水。
至於顧之城？
眼裡滿滿的心疼，卻有着無奈。
站在最後方的劉敏芳，她是最後看到吳玥樾的模樣，當場眼淚就無聲流了下來。
她在心裡問自己，後悔嗎？
悔！
腸子都青了！
可是，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哪怕這一次吳玥樾救了她，甚至間接因爲她而受了這麼重的傷。
可是，吳玥樾的言語之中，都是冷靜得沒有一點感情的。
就像是在告訴她：救你，不是因爲你是我的母親，而是因爲你是一個人。我不可能袖手旁觀，不可能看着一條生命就這樣消逝，如此簡單。
護士推着移動病牀進入高級VIP病房。
楚景颯和楚老爺子以及扶着老爺子的老管家，自然是跟上前的。
那顧家的二老還有顧之城，猶豫了那麼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這個時候，即使被厭惡，他們也是得看看吳玥樾的情況。
至於劉敏芳？
她哪裡還有臉面跟上去？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原來的地方，無聲痛哭，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心裡默默地抽痛。
再無其他。
從醫生那裡瞭解到，吳玥樾這段時間需要很好的休養，才能夠讓身體恢復如初。
顧家人終於放心一些了。
但對上病牀上的吳玥樾，心裡總是有愧疚的。
顧家老奶奶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說道，“要不，讓玥樾回顧家休養吧，女人家的總是要細膩一些。”
她也是擔心吳玥樾沒能休養好。
而楚家呢，現在除了楚景颯和楚老爺子之外，還真的沒有其她的女人。
不過，這不會成爲問題。
楚老爺子一馬當先，開口就拒絕，“你們顧家有女人，我們楚家沒有嗎？到時候玥樾出院了，回老宅那裡，自然有阿青照顧着。”
阿青，是老管家的老伴，照顧人的能耐絕對一把手。
楚老爺子也不是說不給顧家人面子，只是之前顧家人做過那麼多傷害吳玥樾的事情，他雖然不大清楚，但也知道一二。
若是這一次吳玥樾前去顧家休養，指不定還鬧出什麼幺蛾子呢。
他的孫媳婦，怎能讓欺負了去？
顧家二老也是瞭解楚家老宅情況的，這聽到楚老爺子的拒絕，面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再怎麼說，吳玥樾也是他們顧家的孫女，不是嗎？
楚老爺子看出了他們的不情願，不過他不再說什麼，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是他說的。
很快，楚景颯搭腔。
“不用了，玥樾不喜歡。”
簡單一句話，徹底地把顧家二老的心思，掐滅了。
是啊。
吳玥樾是不會喜歡的。
雖說當初的事情不會再提起，不會再發生，可真的一點心無芥蒂嗎？
怎麼可能。
顧家二老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一側的顧之城見自己的老父母吃癟，也不好說些什麼。
錯了就是錯了。
就算想彌補也得看對方願不願意，又是不是真的能夠把這些心思全部剖出一邊。
不可能啊。難啊。
自知這一點的顧之城沒有強求，只是有些擔憂地看着牀上昏睡着的吳玥樾，最終緩緩道，“這一次的事情……”
他想說他自己也出一把力。
楚景颯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擡頭就道，“這一次的事情不簡單，您還是不要插手了。”
這件事情，他會查得清清楚楚的。
在旁人看來，這是一件再也普通不過的綁架傷害事件。
但楚景颯不這麼覺得。
不僅僅是因爲他聽到了吳玥樾和那人的對話，還有他也從吳玥樾的問話中，聽了出來，吳玥樾也覺得這件事情有問題。
所以，這些事情怎麼能推出去，讓顧之城解決？
想傷害玥樾的人，都該付出應有的代價！
衆人不知道楚景颯突然想到了什麼，只是突然感覺到他渾身的氣息變得格外凌厲和黑暗，哪怕是他們這些經歷過世事顛簸的人，都有些冷汗涔涔。
不過，楚景颯還是注意分寸的。
他知道自己的媳婦正在牀上躺着呢，又怎麼可能因爲自己這一身氣息，而把她驚醒？
沒一會，他收斂起自己的氣息，伸手小心翼翼又憐惜地摸着吳玥樾的臉，“媳婦，累了就睡會吧。”
等你醒來了，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的。
在場的人只覺得這楚景颯的情緒多變。
他的溫柔，似乎只留給了吳玥樾一個人。
不管是楚老爺子，還是顧家二老以及顧之城，見到這幅情景，最終還是退了出去。
他們還是不要在這裡，當電燈泡了。
幾人出了病房後，看到了站在病房門口，眼眶紅紅朝着病房內勾着頭的劉敏芳。
顧家二老嘆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扔下顧之城走了。
說是要回去熬點補湯。
這不能把吳玥樾接回顧家休養，那在醫院的時候，他們自己多關心點也是可以的。
至於楚老爺子？
自然也是回去讓阿青熬湯啥的了，好給吳玥樾補補。
病房外，留下顧之城和劉敏芳二人。
自離婚後，顧之城還是第一次見到劉敏芳。
一來是在某些場合上，他避開了劉敏芳。
二來呢，他人平日裡也比較忙，也不會注意這些事情。
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往日裡那一個看起來年輕又孱弱的妻子，不，前妻，如今變得有些蒼老了。
有種符合年齡的滄桑。
終究是生活在一起幾十年的夫妻，看到這樣的劉敏芳，顧之城心裡又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只是，離了終究是離了。
也是好笑。
結婚二十多年接近三十年的時間，他才發現自己和她的理論三觀如此不同。
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顧之城在心裡苦笑一聲。
經歷過劉敏芳，他是再也不想結婚了。
不是因爲恐婚，而是覺得麻煩。
如果同牀異夢，那真的是太悲催了。
再說劉敏芳。
她自然不是離婚後第一次見到顧之城，有些時候，她遠遠看到顧之城了，卻沒敢出現。
她害怕。
害怕自己這個模樣會被顧之城看到，會被嫌棄。
但今日，她發現她自己想多了。
不管現在的她變成什麼模樣，他都不會有一點在意的。
他們的婚姻關係，早已經在她的作之下，作沒了。劉敏芳雙手微微顫着，到最後，她梗着喉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道，“玥樾，她怎麼樣了……”
她鼓足了勇氣，問出口。
顧之城倒是沒想到她會主動問起來，也沒有爲難，不過沒有多餘的情感就是了。
說起吳玥樾的情況，他眉頭緊蹙，好一會才說道，“手指關節幾乎碎了，估計以後也就拿個筆什麼的了。”
“五臟六腑都有一定的損傷。醫生說了，要好好休養，不然會落下病根。”
顧之城很實誠。
即使他和劉敏芳離婚，他也沒想過要和劉敏芳鬧掰。
做陌生人就好。
如今這般，不過是因爲中間有吳玥樾這一個女兒的關係罷了。
看到吳玥樾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劉敏芳有想過吳玥樾的情況不算好。
但現在聽顧之城的回答，她突然覺得頭暈目眩，整個人都有些站立不穩。
她的身子狠狠地晃了兩下。
顧之城皺了皺眉，正欲伸出手扶她一下，卻見她雙手撐在牆邊。
他默默地收回自己欲要伸出的手。
“是我對不住她，是我……”
劉敏芳有些控制不住地哭了出聲。
如果當初吳玥樾回來時，她沒有一心相信那養了二十年的顧昕瀾。
如果她稍微分一點點信任，稍微對吳玥樾有那麼一點點母愛。
今日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只是，世界上沒有如果啊。
沒有後悔藥可吃。
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已經成爲定局。
劉敏芳後悔了，從所未有的後悔。
想到吳玥樾因爲她纔會重傷，甚至以後那手只能抓起一支筆。
劉敏芳便悔得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
她是這麼想的，也真的這麼做了。
揚起手就要給自己兩巴掌，不過沒有成功。
因爲顧之城因爲她突然的痛哭注意她了，這不看到她的動作，當即攔了下來。
他有些嚴詞厲色，“玥樾救你，付出了這些代價，你現在給你自己兩巴掌，時光也不可能重來。”
“倒是顯得玥樾的作爲，很是無用！”
顧之城不是憐惜劉敏芳。
作爲一個軍人，他清楚地知道，好時機一旦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事情做錯了還是做錯了。
即使再懲罰自己，也無事於補。
像劉敏芳這種情況，如果想換得吳玥樾的原諒，那就要付出努力。
再不濟，只要她不出現玥樾的面前，不給玥樾添麻煩就是件好事。
只是，這些話有些殘忍，顧之城也說不出口。
他只是攔下了劉敏芳，告知她這是在侮辱吳玥樾，最後，他自己也被劉敏芳那紅眼睛的模樣看得頭疼。
索性拋下一句話，“現在這種情況，你還是回去歇着吧，我先走了。”
曾經相敬如賓的妻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
然而，心裡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憐惜，有的只是煩悶。
哭哭啼啼。
真的有用嗎？
顧之城不由想到，當初吳玥樾不見後，劉敏芳每日以淚洗臉。
以前，他覺得劉敏芳那是重感情，放不下孩子。
現在，不知道爲什麼只覺得嘲諷又可笑得厲害。
真的重感情，真的二十多年放不下那個孩子，爲什麼在她認祖歸宗後，態度大變呢？
大概，是當初沒看好孩子，讓孩子丟了怕被怪罪吧。
赫然看開的顧之城，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可是他的心啊，卻是陰涼陰涼的，好像心臟破了一個口，那冷風不停地往那個口裡面鑽。
真冷。
天氣冷，人心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