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玥樾還真的沒有想過，會有這麼多人直接拒絕。
除了明明白白地表達意見的三人外，她看着其他人雖然不說話，不過臉上都是滿滿的不贊同。
要是別人，肯定會覺得這些人都不見得她好了，也不尊重她。
但吳玥樾很清楚，這些人就是因爲想要她好，所以在這些事情上纔沒有同意的意思。
可是……
她真的不捨得這個孩子。
不管怎麼樣，ta的到來，都是一種緣分。
當初，即使她覺得自己在那種情況下懷孕是一種屈辱，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對腹中的孩子做些什麼。
甚至，她很期待孩子的到來。當然，這是在未知道真相之前。
她就覺得，孩子的到來是一種緣分，而這種緣分，她是不捨得砍斷的。
“我……”
吳玥樾試圖說服他們。
可是林宇飛首先開口說道，“你的身體根本就不允許！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了事情，不說別人，就說覃鈺。”
他把覃鈺拉到面前，讓吳玥樾看得清清楚楚，“她會擔心成什麼樣？”
“你那天晚上出事，她多堅強一個孩子，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都哭得抽抽噎噎好像氣都喘不上來。”
“你在手術室裡一個晚上的時間，她也撐了一個晚上，哪怕眼皮子打架她也不敢閉眼。”
“你確定真的要堅持下去嗎？”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說出來又是一回事，總有一種震撼的感覺。
不說吳玥樾了，在座的除了林宇飛和楚覃鈺兩個當事人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小插曲。
根據林宇飛所說的，他們都能夠想到那天晚上吳玥樾究竟恐懼成什麼樣了。
他人沉默了。
楚景颯伸手，心疼地摸了摸楚覃鈺的腦袋。
後悔嗎？
不後悔。
那天晚上再送來晚一些，吳玥樾真的沒性命了。
讓自己的女兒在家裡受了驚嚇，他心裡也不是滋味，但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讓她驚嚇。
命，沒了真的沒了。
吳玥樾呢，她本來是挺堅持的。
倒不是說一定要個孩子，而是覺得，有了就要嘛，這畢竟是她和楚景颯兩人的孩子。
現在聽到林宇飛說到自己發生事情那天對楚覃鈺造成的影響，吳玥樾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的。
她也心疼啊！
可是……
“媽咪……”
楚覃鈺其實能夠看出來的，自己的媽咪也在經歷一場強大的掙扎，留抑或是不留，都是一個很難的抉擇。
人都是自私的。
楚覃鈺之前想要自己的媽咪再生一個弟弟妹妹，能夠做做伴，但在自己媽咪之下，她自然是更加偏向吳玥樾了。
“其實你也知道的對不對？覃鈺很想要個弟弟妹妹。”
沒有掩飾自己心裡的想法，因爲她的這個想法大家都知道，甚至她明確地表達過。
“但是，弟弟妹妹和媽咪比起來，對覃鈺來說，媽咪更重要。”
楚覃鈺說這些話的時候，雙眼深深地看着吳玥樾，她在深切地表達着關於她自己的意思，不同意自己的母親，留下這個孩子。
雖說在這些事情上，不應該讓孩子摻和進來，只是啊，楚覃鈺本來就是一個有性格的人，也不是你說不讓她摻和她就會不摻和的。
吳玥樾本來就處於那種，糾結而痛苦的選擇，現在聽到楚覃鈺清楚的話語，她也知道，這件事情最好的選擇，是聽從他們的，那就是，不要這個孩子。可是啊，可是啊……
她的心裡放不下！
以前那個孩子，她放了，大概所有人都覺得她早已經放下了，可是隻有吳玥樾自己知道，心裡還是有一道疤痕。
她覺得，上天讓這個孩子到來，是因爲上一個孩子的緣分。
也許這有些奇妙，但這確實是她心裡的想法。
如今，所有人都爲了她的身體，勸阻她做出這樣的選擇。
她的心啊，針扎得痛！
吳玥樾沒有回話，而在場的人也都知道，對於一個真正愛自己孩子的母親來說，即使是一個未成型的胚胎，也能夠讓她痛苦不已。
沒人去逼她做出選擇，只是等待着她把事情想清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玥樾才微微擡頭，看向楚覃鈺的眼裡，帶着一絲絲的痛苦，“覃鈺，你能理解媽咪嗎？”
能嗎？
她的眼裡有着深深的悲痛。
別說楚覃鈺了，就說周圍站着的人，看到她這樣的眼神時，心裡一鈍！
甚至下意識地在心裡想，他們是不是把吳玥樾逼急了，這種事情，其實不好做出選擇的。
放在他們的身上，他們還能夠理智一些，只是……
吳玥樾問的是楚覃鈺，而不是楚景颯，大概在她的潛意識裡，這件事情獲得楚覃鈺的同意，是最好的。
不過也是。
如果楚景颯扛不住她的話，而妥協下來，接受到的會是林宇飛等人的不滿。
但楚覃鈺不一樣。
楚覃鈺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她的眼裡有着一絲絲的茫然，直至過了好久，她才艱難地張嘴，卻是把所有人不敢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媽咪可能會因此丟掉性命。”
正因爲如此，他們才都不同意留下這個孩子。
“那只是可能，不是嗎？”
吳玥樾的眼裡浮現深深的掙扎。
對的。
對她來說，丟掉性命那是一個可能，留下孩子是一場豪賭！
一場關乎到生命和內心伸出期待的豪賭！
她所希望的，是那一個幾年前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能夠寄託在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身上。
不管是男是女，但精神上的寄託是擁有的了。
楚覃鈺本來不明白自己的媽咪爲什麼堅持了，可是當她看到她眼底深處濃重的痛苦時，楚覃鈺突然想起來——
在M國的那些地方，即使她已經做得很好很好，她的媽咪也從來說她是個懂事的孩子，但在深夜的時候，她的媽咪總會失眠，會呢喃着一些事情。
那是關於那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哥哥’的事情。
那是一種融入骨子裡的執念！
年紀雖小，但楚覃鈺在這個時候，她真的明白過來自己媽咪的意思了。
或許，媽咪潛意識裡覺得，那個‘哥哥’回來了。
面對這樣的一張臉，楚覃鈺真的不知道如何做出拒絕。
害怕嗎？
有的。
她這個時候其實也明白了，就算他們勸得了吳玥樾，不讓這個孩子留下來，可是在吳玥樾的心裡，會留下如何的痕跡他們完全不知。
細思恐極！
留下孩子，摧毀的是生命，那是可能。
帶走孩子，摧毀的是精神，那是必然！
兩者比較，楚覃鈺發現自己更傾向的是前者！
留下，留下！
腦子裡充斥着這樣的喊叫聲，似乎內心深處，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媽咪，即使沒了性命也得是理智的。
楚覃鈺不說話了。
如果她不願意，大可表明。她的沉默，倒是給了大多數人一個訊息，那就是：她爲之動搖了。
楚景颯在一邊看得有點不明白。
他比誰都知道，自己的女兒更在乎的是什麼，可是現在，她居然猶豫了。
是什麼原因？
楚景颯不知道！
他又怎麼會知道，吳玥樾其實內心深處，其實潛藏着很多事情，不過是平日裡沒有觸發的點而已。
但是現在……
“覃鈺？”
楚景颯試探性地開口。
楚覃鈺有些愣神，她看向楚景颯時，眼裡有着一絲茫然，似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該做出如何的抉擇。
楚景颯有點懵，他正準備去說些什麼，卻聽到楚覃鈺說道，“爹地，我們……先讓醫生給媽咪具體檢查過身體，再讓媽咪自己做出選擇吧。”
當這一句話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覃鈺的身上。
他們，是聽錯了嗎？
在場的可都是和楚覃鈺、吳玥樾兩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很清楚對於楚覃鈺而言，她的母親比任何人都重要。
但現在，她居然說出這種話！
是什麼原因，導致她這樣說？
無人知道。
衆人齊刷刷地把目光落在楚景颯的身上，見楚景颯同樣一臉不明所以，他們的心裡居然冒出一種想法：楚景颯被革除在外了！好像有些事情，連楚景颯都不清楚！
想是這麼想的，但還是不能夠說出來，不然就傷了楚景颯咯。
沒人去說些什麼。
如何勸？
單是看楚覃鈺那個模樣，就覺得這勸起來不好勸了，更不用說吳玥樾那一臉的堅持了。
而楚景颯呢，平常最支持的就是吳玥樾和楚覃鈺了。
現在兩個人都表現出這一副決定，楚景颯也是壓力山大。
勸是勸不住了，一意孤行更是不行。
楚景颯自己也頭疼得很。
他看着吳玥樾，希望吳玥樾能夠改變這一個主意。
然而，吳玥樾雙眼也同樣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在說，不會改變主意。
楚景颯也有些頭疼，可那又怎麼樣？
他也知道，自己這一對妻女，決定的事情又怎麼會輕易地改變。
“真的……這樣決定？”
楚景颯艱難地問出這一句話。
而吳玥樾聽到這裡，已然明白有些事情，這是要聽從自己的意見了。
她頓了頓，擡頭時已然做下了決定。
“是。”
一個字，飽含了很多意義。
楚景颯雖然已經想到了她的迴應，但真正聽到時，心裡還是狠狠一紮。
這是一個關乎生命的決定。
到最後，楚景颯的視線落在了林宇飛他們的身上，他的眼中都是掙扎，“你們……怎麼看？”
怎麼看？
這主要不還是在問林宇飛嗎。
林宇飛在這件事情上，是絕對不贊同吳玥樾的決定的，可是現在，吳玥樾分明做下了決定。
他，要如何拒絕？
林宇飛之前是不贊同，但現在是吳玥樾的決定，他似乎做不到拒絕！
心裡頓了又頓，林宇飛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看着吳玥樾的目光中帶着一絲商量，“玥樾……”
只是他的話音剛剛落下，還沒來得及把一句話說完整，吳玥樾已經回答他了，“在這件事情上，我希望能夠自己做主。”
林宇飛：“……”
她都這樣說了，他還能夠說什麼嗎？
似乎……不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