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便道:“不急的。你別因着我惹天家不高興纔是。”
狄詠便笑了笑。心裡卻暗想,誰說不急,我急的很呢。
等狄詠吃了東西,八娘要送他出門,狄詠卻怕她凍着,只叫了門房牽了馬來,可八娘想着還不知道兩人什麼時候才能見着,定要送他出門,狄詠無法,只得隨了她。
直等看着狄詠牽着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八娘才返身回去。
等回了後院,蒼耳早就歇下了,五月正在屋裡忙着收拾她的衣物。見八娘回屋,五月才道:“八小姐怎去了這麼久纔回來?奴婢擔心,正要出門尋小姐呢。”
八娘只笑道:“東西明日再收拾不遲,咱們也早些兒睡吧,明兒臘八,還得去我義父家送節禮去呢,”
第二天一早,由許十三套着馬,八娘帶着蒼耳和五月去蔡府上送禮作客。
蔡夫人笑道:“我早上才交待了,要給你送些日常的東西去,你倒好,先就上門了。”
又派了人去與書房裡的蔡君謨說一聲,道是他那寶貝乾女兒來了。
八娘與蔡夫人說了會兒話,便留了蒼耳陪着蔡夫人,自己慢去書房裡拜見義父大人。
父女兩個見了面,說了會兒話,蔡君謨便問起她狄詠的事情,八娘如前說了一遍。蔡君謨便道:“狄家的二郎確實不錯,既是你與十七郎那孩子有緣無份,若是與狄家二郎的親事能成,也是個好姻緣。我昨兒才收到狄將軍的貼子,你義母那裡,狄夫人也說要來拜訪,我看狄家也是很願意結這門親的,如今就看天家的意思了。不過兒你放心,這事,義父我會想辦法的。”
八娘一邊上前給蔡君謨揉肩,一邊感激道:“謝謝義父您爲女兒奔走。女兒無以爲報,往後常來,給義父做些好吃的,再這麼給您揉揉肩,就是女兒的孝心了。”
如此說了會兒話,八娘就別過蔡君謨,回了後院裡,因說過要給蔡君謨做些吃食的,便與蔡夫人稟了,由暖娘陪着,去了廚房裡。
暖娘雖知她有一手好廚藝,卻也沒想到八娘僅只刀工,就是她家滿廚房裡找不出來能比的。
再等八娘做好了幾道菜,叫暖娘嚐了,暖娘已是打心裡佩服,就覺得這個姐姐實在是樣樣都是自己不如的,又是誇,又是贊,且拉着八娘一定要傳她幾手廚藝。
她正是論親事的時候,女紅上頭,針線是沒問題的,可是廚藝是當真不過關,若是八娘做的這些她學會幾樣,至少也能拿得出手去。
八娘笑着應了:“這又什麼難的,不過總歸以後你嫁了人,也未必真要去廚房裡自己動手,這刀工可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你有廚房的婆子打下手呢,我只教你幾樣拿手的菜並幾樣點心,以後萬一有用得上的時候,也好應個景就成了。”
暖娘原就是這麼想的。
不過廚藝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成的,因此只大概說了幾句,只等以後有時間再則慢慢教了。
因是臘八,蔡夫人原是想着帶着暖娘去相國寺燒點香的。八娘一來,自是去不成了。午膳時,看着一桌子豐盛精緻的菜餚,顯見八娘是用了心的,蔡夫人一邊誇她這手廚藝實在是難得,一邊對蔡君謨笑道:“不看別的,只看這一桌子菜,老爺你這女兒可是沒有白認。”
蔡君謨則是挾了幾口菜品了一品,與蔡夫人打趣:“夫人別光着看,再嚐嚐這菜,你才曉得咱們得着這寶貝兒義女,可是宮裡的帝姬們來換,也不可換的。”
大宋的公主們賜封的,才尊號帝姬,八娘聞言,忙笑着謙虛:“哪有您說的那麼好。”
在一邊作陪的蒼耳此時才笑道:“老爺夫人興許不知,這幾樣菜,八娘試做了多次,可是單留給蔡大人的,便是飯莊裡,她都沒有捨得出了菜譜。” wωw☢ тт kǎn☢ C〇
用了午飯,蔡大人自有同僚們請着出去談詩論道去了。暖娘便道:“姐姐,我娘原是要帶着我去大相國寺的,只是現在燒香是不成了,可大相國寺那邊今兒定然香客雲集,熱鬧的很,不如我們陪娘一道兒去逛逛?”
一邊說,一邊討好的笑着,眼巴巴的看向蔡夫人。
蔡夫人想了一下,覺得年節第一天,拘着她們在家裡也不好,便笑道:“算了,我這把年紀,可經不得那折騰,你們姐妹兩去就是了,只是今兒大相國寺那邊人多,亂的很,我看金小姐是個穩妥的,有她護着你們,再加上有許十三,我再派兩個妥當的婆子隨着你們,你姐妹三人自去吧。只記得別生事兒,早些兒回來就是了。”
八娘帶着的這兩個人,一個蒼耳,一個許十三,都是有高超武藝的,許十三所以跟着八娘,是專負責保護八娘安全的,那金小姐蒼耳既是八娘生意上的助手,且同是女子,武藝不在許十三之下,這兩人,蔡夫人皆曾細細觀察過,都是個十分妥當的人,許十三憨直忠心,蒼耳也見穩重,與八姐又是金蘭之情,她自然放心。
得了蔡夫人許可,姐妹夫人先送了蔡夫人回房裡休息,這才領了婆子丫鬟們,兩輛車出發,奔相國寺而去。
臘八開始,就算是進入新年了,因此一路上自是熱鬧,且沿街不少有財力的人家,已開始搭起綵樓來。再有那財大氣粗的,門前已搭了架子,準備些大鰲山,只等除夕並圓宵,好掛上滿綵樓的花燈,一供遊人玩賞,一供自家人娛樂。
八娘便問暖娘:“咱們家怎沒準備上?”
“我們家可沒那麼浪費,”暖娘笑道,“往年也只象徵性的滿院裡掛上花燈就成了。”
蔡君謨的諫院,可不就是清水衙門?能在這居不易的汴京城住上這二進的宅院,維持一家人體面的生活已是不易,哪有那個閒錢去搭什麼花燈綵樓?
八娘這會兒倒是真開始想家了。
前頭是家裡窮,搭不起鰲山,就是一般些的綵樓也是搭不起的,後來又是爲祖母守孝,一切以素爲主,好不容易今年哥哥們都娶了親,也能熱鬧了,偏她又離了家中。
卻不知道這會兒哥哥嫂嫂們在做什麼。
還有小十那個坐不住的瘋丫頭,並着小九有沒有胡鬧,小十一和小江來,大概也能認字兒了吧?還有三位才進門的嫂嫂,不知道有身孕了沒有?
見她出神,暖娘笑道:“姐姐是不是想家了?”
八娘點頭,因是出來玩的,也不想因着自己一個人,反掃了大家的興,便笑道:“等明年回去,也好與家裡人說說汴京城的新年是怎麼過的。所以這會兒,得好好看看。”
不時就近了大相國寺。
因人實在多,再乘馬車,顯是進不去,八娘便道:“我們下走邊走邊看吧。聽說大相國寺裡好些碑文,到時候我們進去看看。”
八娘於棋琴書畫裡,也就精於這個書字,棋琴是不通的,畫也畫的一般,惟這書法,還算能看。
蔡君謨是當世的書法大家,後世也是大宋國有名的四家之一,身爲他的女兒,暖娘自然也是一手了得的好字。聽了八孃的話,就笑道:“姐姐喜歡,我就領姐姐去瞧瞧,從前隨我爹爹也一道來看過的。爹爹還與我論說了各碑文上文字的精妙,到時候我也與姐姐好好說說,姐姐再看我說的是對,還是不對。”
下了馬車,許十三和蒼耳兩人皆打起精神來。
雖說汴京是天子腳下,可這樣繁華的大都市,若是治安沒點問題,是肯定不可能的。
相反,非但是有問題,而且問題還真不小。
別的不說,這拐賣人口的,就比別處更猖厥。
如今一羣娘子出行,正是那人貶子的重點目標,許十三自不敢掉以輕心。
其實若不是有兩個武藝高的,八娘又是慣了走南闖北的,蔡夫人又敢能輕易放了他們出門?
許十三尋了地方停了馬車,一行人便往相國寺前的廣場走了過去。
沿街鋪子林立,因是臘八施粥,故此這邊的乞丐倒是不少。且兩邊各種賣雜物的小地攤兒,也如雨後春筍般,四處都是。
幾人一邊逛一邊看,有遇上那有意思的,還會去問問價兒。暖娘平日裡隨蔡夫人出行,哪有這般自在?因此自是看什麼都稀奇,不免四處逗留。
纔沒行多遠,果就被幾個乞丐給盯上了。
這些乞丐貫會看人的。又因勢大,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他們也一樣敢搶敢騙敢拐。發現了這一行可下手的,自是心喜。
那看着年紀小些的小姐,穿着不俗,樣貌嬌美,且一看就是個嬌生慣養的,看什麼都稀奇兒,另一個年紀大些的,穿着雖差了一層,模樣也比那小些兒的要差一些,可也算得清秀,且對那年紀小些的是百依百順,那嬌小姐看中什麼,這大兩歲的,也不論價格,就直接付了銀錢,交給後面跟着的丫鬟婆子們收起來。
這般一看,兩個都是不曉事兒不知人間疾苦的。雖說也跟了丫鬟婆子,可汴京城裡有錢的人家多了去了,哪家娘子出行,不帶上幾個奴僕?就是這行人後面,也跟了個男子隨行,不過他們人多,也未把許十三這惟一的一看就是個下人的男僕放在眼裡。因此這暗暗盯上他們的幾個身份是乞丐,雖則是潑皮無賴的傢伙,自然覺得這回又撿着漏了。
此時的八娘和暖娘,哪裡知道她們已成了人販子的爪牙們眼中的肥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