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十五年,四月初五,是皇后的千秋節。
自從皇帝下令讓內務府和禮部大肆操辦皇后的千秋節之後,不止是皇后的坤寧宮,便是京城裡的百官和衆多權貴,也都爲了這一天而忙碌起來。
即便是一直被禁足的福寧長公主和榮華郡主,也趁此機會早早解禁了,被准許進宮爲皇后娘娘慶賀生辰。
要說,這世上最恨楚瑤的人,恐怕非福寧長公主莫屬了。
而鄭夫人雖然要殺楚瑤,心裡倒並不是有多恨她,因爲楚瑤不過是拂了她幾次面子而已,算不上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更多的還是是考慮的還是魏國公府將來的利益,當然也有她討厭楚瑤的原因在。
但是,福寧長公主就不一樣了。
身爲太后愛女,她這一生都榮寵無比,便是現在的皇后娘娘,見了她也得客客氣氣的。
然而,她這個長公主殿下,竟然就被一個小小的縣主給當衆打了一拳,顏面盡失不說,最後,還被她狠狠地坑了一把,不但自己經營多年的好名聲毀於一旦,甚至連自己的女兒榮華郡主都受到了牽連,以後婚事恐怕都不好說了。
這讓福寧長公主如何不恨楚瑤?
因此,皇后千秋節這天,她就早早進宮拜見太后,十分委屈地向自己的母親——衛太后狠狠地哭訴了一番。
京城裡的人都知道,衛太后深居簡出,不愛攬權,除了有些護崽之外,平時是個很低調的女人。不過,她與皇帝的關係,卻依舊平平淡淡,不過面子情罷了。
然而,此刻看到趴在自己懷裡痛哭的愛女,衛太后本來柔和的臉龐也變得凌厲起來。
她本來就只生了這一兒一女,皇帝對她有心結,只有福寧跟她貼心,看到愛女難受,她心裡也難受得不得了。
她輕撫着福寧長公主的頭,嘆息一聲道:“福寧的委屈,哀家都知道。”爲了安撫楚瑤,也爲平民憤和所謂的流言,皇帝甚至還用她的名義給了楚瑤很多賞賜。
“只不過當時,太醫說她受了重傷,奄奄一息,便是哀家也不好對她動手。而且,如果是她真死了,你的名聲可就再也無法挽回,你也不僅僅只是被禁足這麼簡單了。”
福寧長公主咬着嘴脣,紅着眼睛擡頭看她,泣道:“難道女兒就要白白被人欺負嗎?女兒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傻女兒,自己確實不能對她動手,甚至,在衆人面前,你也不能對她冷眼相向,最好適當的示弱,造成與她和解的假象。”衛太后說道。
福寧長公主柳眉一皺,她堂堂長公主怎麼可能向一個縣主低頭服軟。
不過,沒等她說話,衛太后又道:“唉,你被我寵壞了,從小大大都沒受過什麼挫折,如果你實在做不到,就裝作對她視而不見吧,以你的身份,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至於清平縣主,自有人去對付她,哪裡需要你出手?”
福寧長公主聞言,不禁眼神一亮,詫異問道:“還有誰要對付那個小賤人嗎?”
衛太后別有深意地一笑,道:“前段時間,清平縣主遇到了刺殺,刺客被抓到錦衣衛詔獄後,竟然也沒有問出什麼來,後來一夜之間都死光了,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了。如果那人有點腦子的話,怕是會在皇后生辰那天動手,到時候,你只要看熱鬧就是了。”
“母后知道刺殺她的人是誰嗎?”福寧長公主問道。
“如果哀家所料不錯,應該跟中宮那位有點關係。要知道,你那個嫂子可一向不怎麼聰明,又是個耳根子軟的,而她的親侄女,嫁給了魏國公府嫡次子爲妾。她怕是聽了一些人的鼓動,急着將自己的侄女轉正呢!”
說着,冷哼一身,不屑道:“如果不是她肚皮爭氣,生了太子殿下,性格又好掌控,這個皇后之位能輪得到她?”
衛太后讓福寧長公主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身邊,道:“你放心,哀家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就先讓她們狗咬狗去吧!”
“母后……”福寧長公主鼻子發酸,在自己母后面前,她彷彿又回到了自己小時候。
“呵呵,這麼大了,還這麼愛哭鼻子。”衛太后慈愛地打趣了她一句,又道,“榮華的事情你也不要擔心,你今天好好看看那有沒有中意人選,再來告訴我,大不了哀家讓皇帝賜婚,總會給她找個好歸宿的。”
福寧長公主這才放心地笑了。
……
楚瑤其實已經不是是第一次進宮了。
在她的記憶裡,小時候的楚瑤就曾經跟隨母親進過宮,反而是她漸漸長懂事之後,卻極少有進宮的機會了,因此,她對皇宮的記憶並不那麼明晰。
所以,這次楚瑤對於能有機會見識一下傳說中的皇宮,心裡還是十分好奇和激動的。
楚瑤這次進宮只帶了綠琴,因爲綠琴最沉穩和細心。她要去的地方可是能夠吃人的皇宮,而綠綺的性子太烈,紅梅雖然比她沉穩些,但到底年紀還小,都是非常容易受人挑撥的,萬一得罪了什麼人,她可不一定能保得住她們。
別看她經常帶着綠綺和紅梅出門,卻讓綠琴看家,但是,她心裡最倚重的人,卻是一直都是綠琴。
沉穩、少言、細心,且心靈手巧,最重要的是,不該問的事情,她絕對不多嘴。
只可惜,隨行的奴僕不能進宮,綠琴也只能留了下來。
男眷女眷是分開入宮的,楚瑤即便不喜歡鄭夫人,也只能跟她呆在一起,在引路宮女的帶領下向暫時待客的宮殿裡走去。
出於對皇宮的好奇,楚瑤雖然低頭順目地走着,看起來跟其他人沒什麼區別,其實,卻用眼角的餘光,悄悄打量皇宮,卻發現此時的皇宮跟後世的紫禁城有些相似,但也不是完全相同,似乎更爲莊嚴絢麗,完全沒有後世那種陳舊、蕭條的感覺。
宮女很快就將她們待到了一個大殿裡,這是讓衆人暫時歇息的地方,裡面都是穿着各式各樣華貴衣服的夫人和小姐,
鄭夫人交際廣闊,跟大殿裡的衆位夫人幾乎都認識,便開始帶着樑玉婷和吳月嬋,跟那些夫人們拉起了家常,順便將她們介紹給衆人認識。
吳月嬋心裡欣喜異常,鄭夫人此舉,明顯就是在變相承認她的身份,爲她將來轉正做準備啊!
那些夫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明白鄭夫人此舉的意義,即便知道吳月嬋目前只是個貴妾,也都沒有露出嫌棄的意思,反而笑得十分和藹。
不管這些夫人心裡怎麼想,皇后娘娘的面子都是要給的。
而楚瑤卻一個人都不認識,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無聊地打量着四周。
不過,即便如此,因爲楚瑤的容貌出色,也不少人都主意到了她。
這裡有很多都去長公主府上參加了上巳節飲宴,卻僅僅有一部分人認出了楚瑤的身份,其他人即便見過她,也暫時沒有認出她的身份。
其實這也怪不得她們。
不同於上巳節那天的平庸的裝扮,今天楚瑤經過精心的打扮之後,本就絕色的容貌便更上一層樓。尤其是她靜靜地站在那裡,氣質沉靜而又高貴,讓人只以爲是哪家的貴女,卻完全沒有與那個膽敢拳打長公主殿下的清平縣主聯繫起來。
雖然,衆人都有些同情清平縣主在長公主府的遭遇,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們認同了楚瑤,畢竟,楚瑤那天的粗魯和彪悍,衆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認出楚瑤身份的人,基本上都是跟她有過節的人,比如,榮華郡主的那幾個閨中密友,她們心裡對楚瑤恨得牙根癢癢,因爲心裡有所顧忌,再加上畏懼楚瑤的戰鬥力,根本不敢過來跟她說話,只能遠遠的向楚瑤扔眼刀子。
曾經被楚瑤甩過一巴掌的許唸詩,便是其中一位。
“許姐姐,你認識那位穿紫衣的姑娘嗎?”一位十五、六歲的圓臉少女,見許唸詩眼神不善地看向楚瑤,不由上前問道。
許唸詩從楚瑤身上收回眼神,看到圓臉少女,一臉好奇地看着她,輕嗤一聲,諷刺道:“原來是孫姑娘,我還以爲你眼中只有你的柳姐姐呢!沒想到你的眼中竟然還能看到別人,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見她長得美,感覺到了威脅,便替你柳姐姐打探敵情來了。”
“你胡說,柳姐姐是京城第一美女加才女,纔不是阿貓阿狗就能比得上的呢!”孫妙兒鼓起臉頰,紅着臉跟她爭論道。
“你少往你家柳姐姐臉上貼金了,什麼京城第一美女,恐怕是某人自封的吧?”許唸詩也不甘示弱的冷冷說道。
許唸詩討厭楚瑤,但是卻更討厭柳黛月。
誰讓那柳黛月偏偏要跟榮華郡主爭高下呢? wWW ●т tκa n ●¢o
名聲、美貌、才華、家世,都是她們攀比的籌碼。
以前榮華郡因爲身份穩勝柳黛月,還能壓制柳黛月一頭,現在,榮華郡主被禁足,卻被柳黛月壓倒了頭頂上。
這是作爲榮華郡主擁躉的許唸詩無法容忍的。
孫妙兒還要再說,然而不經意間看到剛剛進來的一個美麗倩影,臉上卻露出了一個驚喜地笑容,她一把推開許唸詩,急忙迎了上去。
楚瑤正在反省自己,穿越有一段時間了,竟然連一個女性朋友都沒有,這實在是有點失敗。她心裡打算着,是不是應該主動去認識她們,結交一下。
但是想了想,卻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似乎有點悲催。
要知道,這未出嫁的閨閣少女是一個圈子,已經嫁人的少婦一個圈子,她現在的情況,明明已經嫁人了,卻依舊是少女裝扮,恐怕去哪個圈子都會被人排斥。
算了,交密友這事也強求不得,如果遇到不在意自己身份的女子,倒是可以結交一下。
“柳姐姐,你可終於來了。”
這時,楚瑤突然看到一個圓臉少女,向着自己身後的方向疾走過去,臉上還帶着一股濃濃地喜悅。
楚瑤有些好奇是什麼人讓這個少女露出這麼驚喜的表情,便也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不過,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便有些移不開了。
雖然前世她通過各種途徑,見過各式各樣的美女,甚至,她本人的皮相也長得十分不錯,但是,看到這個身穿柳綠色宮裝的少女,她卻依舊感到非常驚豔。
用國色天香,冰清玉潔來形容她,一點都不誇張,而她端莊的儀態和優雅的氣質,更是與她的容貌相輔相成,增一分太長,減一分太短,真是個十分完美的女人。
就在楚瑤愣神的一瞬間,已經又有幾個閨閣少女迎了上去,似乎以她爲中心,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圈子。
楚瑤看着她,心裡不由有些感慨,比起她這個冒牌貨,這人才是真正的美人,真正的天之驕女。
這種人太完美,讓她根本嫉妒不起來。
楚瑤不知道的是,她轉過頭之後,柳黛月也看向了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和好奇。
不過,兩人到底沒有什麼交流。
很快,她們便被通知去交泰殿了。
交泰殿位於乾清宮與坤寧宮之間,爲皇后千秋節受慶賀禮的地方。
爲皇后行慶賀禮的人羣分爲三撥。
首先是文武百官及其子孫爲皇后行慶賀禮;他們退出後,便有六宮嬪妃、各王妃、公主、誥命夫人和小姐等,再進交泰殿行慶賀禮;第三撥,則是在京的所有皇子、王爺、世子們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對皇后行慶賀禮。
說的很容易,其實,花費的時間很長,當着三撥人慶賀完畢之後,整個上午都過去了。
接着便是皇后的千秋宴。
皇上在交泰殿宴請百官,皇后則在坤寧宮正殿宴請衆多夫人、小姐。
坤寧宮裡張燈結綵,皇后南向升寶座,殿南搭着舞臺,請了京城有名的戲班子,鏗鏗鏘鏘的倒也熱鬧。
楚瑤跟鄭夫人坐在一桌上,她對戲曲什麼的沒有興趣,更是無視衆人打量地目光,只是專注地盯着桌子上的美味佳餚。
餓了一上午,她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偏偏現在只能看不能吃,鼻子聞着菜餚的香氣,她偷偷地嚥了下口水。
楚瑤是吃貨,對宮廷名菜們覬覦很久了,什麼蟠龍菜、炙蛤蜊、炒大蝦、田雞腿、筍雞脯、花珍珠、烹虎肉、炙泥鰍等等,都讓她垂涎三尺。
直到柳貴妃率領衆人主動向皇后敬酒之後,說了祝詞,宴席這才正式開始。
楚瑤等衆人都開始動筷之後,眼疾手快地拿起筷子向着自己看重的目標夾去,與別人慢吞吞的樣子大相徑庭。
沒辦法,她若不抓緊時間吃,就沒機會了。
因爲宮廷宴席,根本就是來受罪的,完全吃不飽。
不是菜餚不好吃,也不是不夠分量。而是因爲,皇后娘娘讓吃的時候,衆人才會象徵性地動幾下筷子,並不會真的用來飽腹。皇后娘娘講話時,衆人都要放下筷子,端坐着聽着,所以,一頓飯下來,真吃不了幾筷子。一般等宴席散了之口,衆人肚子依舊空空如也,這是基本常識了。
楚瑤知道這個常識,所以,她纔想在衆人都動筷子的時候,多夾幾筷子來吃,即便吃不飽,怎麼也得吃個半飽才行。
楚瑤的動作很隱蔽,但還是引起了幾人的主意。
鄭夫人雖然發現了楚瑤的小動作,不過卻沒有提醒,反正楚瑤很快就不是她的兒媳了,她才懶得管她。
柳黛月美眸中劃過一絲驚訝,隨即,便低頭微微一笑。
一直在主意楚瑤的福寧長公主嘴邊只是劃過一絲冷笑,便不再看她了。
只有一個十四、五歲,穿着粉色宮裝的少女,清脆一笑,道:“母后,那個穿紫衣服的姐姐好有趣哦,她是不是餓壞了,不然,怎麼總是在一直在吃個不停,御膳房今天做的菜,真得那麼好吃嗎?我怎麼嘗不出來?”
衆人地目光不由都聚集到了楚瑤身上。
楚瑤臉皮已經厚到一定程度了,臉上沒有絲毫懼怕或者是被人戳穿地尷尬,她不慌不忙地將嘴裡的食物嚥了下去,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彷彿被人說的不是她一般。
可是她心裡卻在想,那少女又沒指名道姓,誰知道她說的是誰?何況,她也沒違規啊,多吃兩口怎麼了?
吳皇后往楚瑤這邊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寶弦,休得胡說!”
少女正是吳皇后的親生女兒,十四歲的寶弦公主,此刻她卻鼓着臉,皺着眉頭道:“母后,兒臣都親眼看到了,怎麼會胡說呢!”
這時,柳貴妃突然笑道:“不知公主說的是那家小姐?聽着倒是有意思的緊,本宮倒真想認識一下。”
寶弦公主往楚瑤這裡一指,道:“回柳母妃的話,就是那位穿紫衣的姐姐!”
柳貴妃順着她的手指看向楚瑤,卻見到楚瑤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心裡覺得有趣,臉上卻露出不信的表情,道:“那位小姐明明是位美麗端莊的閨秀,比起本宮的侄女也不遑多讓,寶弦你是不是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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