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杜水雲的眼睛成了月牙形,流淌着無盡的光彩,“難爲你怎麼想得出來,一幅有一幅的好,叫人分不出哪幅纔是最好的。”沈紫言知道她天真無邪,不打誑語的,心裡也自是歡喜,抿着嘴微微笑,“你喜歡就好。”
杜水雲挽着沈紫言進了內室,未央端着瑪瑙碟子上來,裡面裝着紅菱雞頭兩樣鮮果,又有纏絲白瑪瑙碟子裡乘着新鮮的葡萄,一顆一顆的沾着晶瑩的水珠,十分的漂亮。杜水雲自己剝了葡萄,用帕子託着遞與沈紫言,“你嚐嚐這葡萄。”
沈紫言就着她的手吃了一粒葡萄,讚道:“果然時鮮水果,口味倒好。”杜水雲掩脣微笑,“既吃了我的東西,可要再替我畫幾幅畫。”沈紫言就扭頭對一旁的墨書嗔道:“你瞧瞧,這是吃了她家一點子葡萄,就越性使喚人了。”
“哎呀,那有什麼,這本就是你所長嘛。”杜水雲不依不饒的拉着沈紫言的衣袖,“好姐姐,你好歹替我畫上幾幅,我掃地焚香也是情願的。”沈紫言笑着斜了她一眼,“你堂堂郡主,我家可不興這樣掃地的。”
杜水雲的眼珠子轉了一轉,吩咐未央,“去廚房預備一罈紹興酒,三十碟果子。”說完,就扭頭衝着沈紫言賊兮兮的笑,“今兒個也容我盡一回地主之誼,方不枉我們倆好了這一場。”沈紫言見她說得有趣,愈發喜歡,“說罷,你要什麼畫兒?”
杜水雲眼睛一亮,拿手比劃了比劃,“就和你那副月夜水仙圖差不多的意境,只是把水仙換成蓮花,便罷了。”沈紫言微微一愣,杜水雲這性子,照說不至喜歡蓮花的,這事只怕沒這麼簡單,“你別哄我,我知你素來不喜那些東西的,這次又巴巴的讓畫了,是何居心?”
杜水雲粉臉微紅,彆着頭不做聲,沈紫言心中似有所覺,低低的問她,“替別人要的?”杜水雲臉上紅雲更盛,扭捏着不肯做聲。沈紫言目光微閃,笑着逗她,“究竟是連我也要瞞着了,可見你待我這份心是假意的。”
杜水雲聽了面紅耳赤,忙道,“沒有這回事!”左右看了看,就附在她耳邊低語,“上次你給我的畫,我看着極漂亮,就去讓母親賞鑑賞鑑,遇見了三哥,他細細觀摩了半晌,雖然一字不肯說,可心裡定是喜歡得緊。後來從母親那出來,三哥巴巴的尋着我,問我那畫是從哪裡來的……”
沈紫言眉角跳了跳,心裡已翻起滔天大浪,鬧不好,這可就是私相授受的罪名,跳進黃河洗不清的,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緩一些,“你怎麼說?”杜水雲不好意思的垂下頭,“我那時候想着三哥那樣有能爲的人,他能看上的東西,必是不凡,我就存心顯擺顯擺,告訴他這是我畫的。他自是千百個不信了,我便誇下海口,待他生辰的時候,再畫上一幅。再者,我三哥這些日子來一直神情鬱郁的,好容易有了喜歡的東西,我自然要滿足了他這樣一份心思,因着那百花圖是你送我的,若隨意送人,豈不辜負了你一番心意?這纔想着央你另做一幅。”
沈紫言鬆了一口氣,杜水雲就目含期待的望着她,“沈姐姐,你就幫我這一回,不然我就叫三哥輕瞧了去了。”沈紫言聽了,由不得低頭細想,這畫是斷斷不能畫的,杜水雲年輕不知事,自己若是跟着她一味胡鬧,叫人拿捏住了把柄,以後可怎麼做人!只是她又與自己有這樣一番情誼,就這樣推辭只會顯得生分了。
想了想,沈紫言就正色看着她,“你是想讓你三哥高興呢,還是想要合了自己的小性子?”杜水雲怔了怔,沒有半點猶豫的答道:“自然是想讓我三哥歡喜了。”沈紫言微微頷首,“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你和三公子是嫡親的兄妹,他能瞧不出你的畫法?不過是激你一激,盼着你有所進益的意思,你若是假他人之手,縱然是經你的手送去的,這份心,也不虔了。”
杜水雲在心裡細細思量一回,也對,既然是自己要送與三哥做賀禮的,又豈能出自別人之手?自己哪怕是畫工再拙劣,只怕三哥見着也只有喜歡,斷沒有嫌棄的理,也就笑道:“好姐姐,還是你說的在理,既這樣說,少不得我自己勞動勞動了,你得閒可得指點指點我纔是。”
沈紫言落落大方的應道:“指點不敢說,鑑賞鑑賞還是在行的。”杜水雲就喜歡她這份大方,聞言喜之不盡,“那可就這麼說定了。”未央已帶着丫頭們將那定窯的果盤擺在花梨圓炕桌子上,滿滿的擺了一桌,都是些時鮮的果菜,又滿滿的斟了兩杯酒,杜水雲自己先飲了一杯,死活拉着沈紫言也灌了一杯,“好歹是我的生辰,不喝上一杯不見心誠。”
沈紫言無可奈何,只得薄薄的飲了一杯,搖了搖手,“我不勝酒力,可不能再灌了。”杜水雲這才罷了,只見一個丫鬟來回,“王妃那裡傳午飯了。”杜水雲遂與沈紫言一起去了福王妃處,已有多人在此伺候,只見一個身着官綠色小襖的少婦正捧飯,吩咐着下人們安箸,沈紫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肌膚是賽雪欺霜的白,面如銀盆,眼如桃瓣,閤中身材,十分的明豔動人,只是不知爲何眉宇間有一股陰霾,揮之不去。
杜水雲笑着爲她介紹,“這是我大嫂。”原來是世子夫人裴氏,沈紫言早有耳聞,聽得福王府的世子夫人便是海塘的裴家出身,祖孫三代都是閣老,忙上去見禮,裴氏這纔看了她一眼,眼裡露出一抹驚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旋即笑道:“這是沈家三小姐吧,早就聽水雲提起,聞名不如見面,果然是個美人兒。”
沈紫言坦然的任由她瞧,微笑道:“那是郡主擡愛了。”一旁一個清脆的笑聲傳來,“能入郡主的眼,也是不易,豈是一句擡愛足以說明的?”沈紫言暗自罕納,回頭瞅了那人一眼,一雙丹鳳眼,熠熠生輝,妝飾竟比一旁的世子夫人裴氏還要華麗輝煌上幾分,看人的時候目光微斜,帶着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沈紫言就看到福王妃的眉頭不可見機的蹙了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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