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甘宛把前一晚挑燈夜做的文件分發下會議室，各人的座位前面。就拿着自已的筆記本坐到後面，低頭專心再默寫一遍會議速成記法。
“喂，你……”
突然，艾薇出現在會議室門口，指着甘宛吩咐道，“你去樓下星巴克買幾杯咖啡回來。”
甘宛擡頭怔了怔，正想說好，突然昨晚商懷諍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就那麼莫名地浮上腦海裡。
做你該做的事。
這麼想着，她把才挪離凳子的屁股又坐回來，聲音低而清晰地回答艾薇:“對不起，我現在沒空。”
“沒空?”艾薇嗤笑一聲，指了指還空無一人的會議室:“現在大家都還未過來，你自已一個坐在這裡偷懶，還敢說沒空?”
“我沒有偷懶，”甘宛儘量讓自已的語氣說得心平氣和:“我剛剛把會議文件分發下去了，現在要背速記用詞。”
“哈……”艾薇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反正你背了也沒用，還是去做跑腿吧。”
“爲什麼沒用?”
“看你那一臉土呆樣，你聽得明白這些嗎?”
甘宛握着鋼筆的手一緊，筆尖都差點掐進掌心裡了，她靜默了幾秒，緩緩深呼吸了幾下，才揚起嘴角看着艾薇道:“正因爲我笨，所以要多點時間來背速記，你自已去買吧。”
“你……”
艾薇這幾個月一直都指使甘宛跑腿做這的做那的，心裡早已不知不覺間認爲甘宛就是一個不會反抗的兔子，一個可以隨便欺負的軟包子，現在這個兔子第一次開口拒絕自已的命令，心裡不禁氣憤起來。
“你在這裡裝什麼啊?”艾薇大步走到甘宛面前，隨手一掃就把甘宛桌面上的文件掃下去:“你只是實習生，還是靠關係進來的，在裝什麼勤奮的?”
她昨晚努力了一晚的勞動成果被通通掃落到腳下。
甘宛垂頭看着被掃落一地的筆記文件，太陽穴跳動幾下，一股怒氣轟然而來。
她不是沒有脾氣，只是想着大家都是同事，可以忍讓一下就忍一下，只是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掌心的鋼筆被她用力一折，筆帽都被折彎了，純黑的墨水漏出來，染得她滿手都是。
墨水順着她的掌心緩緩滴落到地上那幾張嶄新如白的文件紙上。
甘宛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地上被一點點染黑的文件。艾薇看着她那低着頭，一動不動的樣子，不禁有點膽怯了，整個人也不由得後退了幾步，說話的底氣也早已沒有了上一刻的囂張響亮。
“你……你…還在…愣着什麼?”
甘宛緩緩擡起頭，美眸微微眯起，裡面早已沒有了以往的甜美，清澈，變得幽深，冰冷。
“撿起。”
“什……什麼?”
“撿起。”
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瞬間從艾薇的腳底強烈地席捲上腦頂，她看着現在的甘宛，明明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但現在自已感覺就像看到了從地獄裡跑出來的惡魔一樣，滲人!
“…我…我……”
艾薇踩着高跟鞋的雙腳微微開始打起顫抖來，嘴巴僵硬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她現在不是說不出話，而是突然害怕得想哭。
這個甘宛變得好可怕!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就在艾薇恐懼得差點要跌坐下來時，另一把聲音隨着高跟鞋一起走了進來。
“佩…佩妮…姐…姐!”
艾薇聽到那個聲音就好像見到救星一樣，七手八腳用撲的飛快撲到範佩妮後面，雙手緊楸着範佩妮的衣角不放。
“甘宛好像發瘋了!變得好可怕!”
“沒點出息!”範佩妮沒好氣地回頭啐了艾薇一句。
她邊說話邊往甘宛那邊望去，對上了甘宛那道冰冷的眸光，咯噔一聲，瞬間，一種涼涼的寒意也不由得從她的背脊爬上來。
“你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範佩妮畢竟跟在商懷諍的身邊有一段日子了，膽子也不算小的，雖然看着甘宛這個樣子有點發咻。她故意提高聲音，想從音量上把甘宛那股嚇人的氣勢壓下去。
“撿起。”
還是不變的兩個字，冰冷的眸光像貼在艾薇身上一樣，讓艾薇又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你做的?”
範佩妮看了一眼散落地上雜亂的文件，回頭悄悄問艾薇。
“嗯。”
艾薇躲在範佩妮後面，雙腳都快抖成篩子一樣。
“去撿起給她吧，”範佩妮看看越來越熱鬧的外面，又看看面前始終眸光陰寒的甘宛:“懷諍他們快要進來了，追究起來你也討不了什麼好處的。這事先別鬧大，等以後，佩妮姐找機會再爲你討回今日的事。”
範佩妮最後一句話，附在艾薇耳邊，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說。
“是。”
艾薇點點頭，額頭還滴着冷汗，手腳僵硬地彎下身子，開始一點點把掃落地面的文件撿回到甘宛面前。
甘宛表情冷冰冰地看着艾薇把她所有的東西收拾好後，才站起來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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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洗手盆上，銀質的水龍頭下自來水流得嘩啦啦地響，甘宛面無表情地把打了洗手液的雙手放在水流下面，用力搓掉手上的墨跡。
等洗了十來分鐘，手掌上的墨跡都差不多搓掉後，她才關上水源，拉開衛生間的門走出去。
門外一道俊朗的身影正佇立在那裡等着她。
看見她出來，沈俞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做得好。”
甘宛偏頭閃過他的手，繼續面無表情地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沈俞良暗暗吹了一聲口哨，小甜心生起氣來看着也不是蓋的啊!
“我和boss一直都知道你這幾個月遇到了什麼挑剔。但這次，我贊成boss的做法，職場人心險惡，只有你自已站起來爲自已爭取利益，沒有人永遠可以幫得到你。”
特別是，當你想站在最高處的人身邊時，就更加要靠自已去爬上去。
甘宛腳步一頓，他一直知道?
他是故意的?
“記住——不爭不搶，最好的得不到。”
沈俞良越過她，拍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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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宛又在原地站了好幾分鐘，才擡起腳步繼續往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裡，所有人都到齊了，甘宛是最後一個到的，看見她推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往她望去。
有好奇的，有不屑的，有幽深的。
甘宛凝着臉，忽視掉所有人的目光，直挺挺走到自已的座位坐下。
她的旁邊是艾薇，看見她坐到自已身邊，艾薇又忍不住顫了顫，心底對甘宛開始有了陰影。
人齊了，商懷諍面色淡然地開始了會議。
“下個星期一，我要去紐約參加商業峰會。李秘書還在總公司，你們誰去?”
商懷諍這句話剛落音，底下的衆人就禁不住低呼起來。
照以往的慣例，李秘書不在的時候，一直都是範佩妮跟在商懷諍身邊，從來都不會出現像今天這樣，boss自已開口問誰要去的情況。
範佩妮也是非常驚訝，這種事還需要問的嗎?不是一直都是自已跟在他身邊的嗎?
驚訝過後，她擡起頭看過去，敏銳地發覺到商懷諍那道黑眸似有似無地一直往甘宛的身上看去。
又是甘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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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佩妮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懷諍肯定是給她迷住了!他這樣做，不但當着大家的面落了自已的面子，而且也等於否認了自已是他貼身助理的事。
甘宛那個女人!自已真是小看她了!
以爲她一直不聲不響地任她指點，以爲她不會反抗，是個好捏的軟柿子。
原來，一切都是計劃好的!裝可憐!博同情!就等着這天商懷諍會在大家面前爲她挽回面子。
範佩妮恨得牙齒癢癢的，她現在真是恨不得再一次把臺上的東西全都扔到甘宛那臉上。
不過，看她現在低着頭不敢說話的樣子，恐怕還是有點自知之明，忌憚着自已的吧。
範佩妮心裡冷笑一聲，等這次會議後，看我怎麼整你!
“我……”
她正想出聲在衆人面前宣示自已的主權，倏地另一道嗓音掩蓋住了她的聲音。
“我去!”
不大不小的溫軟嗓音響砌會議室，一直低着頭的甘宛擡起美眸，眸光淡然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所有人錯愕地望過去，甘宛波瀾不動地又開口重複一次。
“我去。”
商懷諍深深地望了一眼似乎開始變得不一樣的甘宛，淡淡笑意劃過眸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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