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眉不知道，蘇眉又怎麼可能知道。
蘇眉如果知道的話，就不會和路遠一起在會展中心的會場被人拿槍指着要求他們坐上馴鹿車。
但是現在，面對眼前的男人，蘇眉卻本能感覺，自己不能沉默。
因爲沉默可能是更加糟糕的結果。
但是該如何回答，蘇眉也不知道，這一瞬間少女甚至有種在玩明日未臨的時候單獨面對史蒂芬·克勞奇的感覺，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與陰冷強大的恐怖力。
不過之前是遊戲，但現在卻是現實。
他真的有在這裡殺死自己的能力，在物理上殺死，在物理上摧毀。
所以蘇眉只能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一種很淡的藍色，甚至有種無情的味道，從他的眼中看不到對美好事物的欣賞，只有對生命的淡漠。
而正在這個時候，蘇眉的心底傳來了那個安心與信賴的聲音。
“告訴他，你不知道。”
這是交通委的聲音。
自從在會展中心出來之後，這個聲音已經沉寂了太久，但是當它響起來的時候，蘇眉就不由感到了特別的安心。
所以沒有什麼疑慮，蘇眉就這樣輕輕回答道：“我不知道。”
少女的聲音輕輕，而格利亞臉上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這樣啊。”
他淡淡說道：“你或許要在這裡多呆一段時間了，我的女孩。”
“我希望你能夠證明你有能夠活下來的價值。”
這樣說着，他轉身離開了蘇眉所在的房間，而在蘇眉的身後，海倫過來給蘇眉解下來手上固定在桌面上的手銬。
這位金髮的美女同樣表情淡淡，此時的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幹練的黑色緊身衣，勾勒出一身健美的肌肉，蘇眉毫不懷疑就算是海倫，也能夠輕鬆把十個自己撂翻在地。
是的，自己實在太難了。
“你跟我來。”海倫淡淡說道。
“你們打算關我多久？”蘇眉問道。
相對來說，比起那個冷漠又陰鷙的格利亞，這個打過更多交道的海倫，總讓蘇眉更加安心一點，當然可能也有同爲女性的緣故。
“可能會把你一直關到死。”海倫平靜說道：“區別應該就是早死和晚死吧，不過你最好要證明自己有被養着的價值。”
價值，又是價值。
蘇眉已經感覺到了，他們其實一直在有意無意地透露着這個信息，那就是自己想要活着就一定要付出或者交出來什麼東西。
或許是一些和路遠的秘密有關的東西，或者就是現在就在自己體內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交通委。
但是蘇眉自己最大的優勢其實在於——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交出來的東西。
她很有錢，她的父母也很有錢，但是有錢這個概念，對於海倫或者說格利亞而言，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
或者說蘇眉的有錢程度還遠遠到不了能夠影響他們的地步。
但是明日未臨可以，蘇眉已經猜到，他們現在差不多已經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明日未臨制作者了，或者說至少在世界的眼光下，自己已經頂替了這個身份。
因爲這完全合情合理，當初就是蘇眉第一個大力宣傳明日未臨，並且第一時間推出了一系列的攻略視頻，幾乎所有人都猜測她和明日未臨真正的關係，就連前段時間明日未臨VR版發售，蘇眉都沒有真正登場，甚至連祝賀的音頻視頻都沒有發出，這更讓蘇諾的真實身份撲朔迷離。
所以說當蘇眉在這種情況下承認自己就是蘇諾，順便把明日製作人的黑鍋也攬在自己頭上的時候，沒有人感到意外。
如果真有意外的話，那麼其實就是蘇眉究竟憑藉什麼製作的明日未臨。
無論是格利亞還是海倫，他們大概也都想知道。
其實蘇眉也想知道，也想知道路遠具體是怎麼做出來的明日未臨，但是她不知道，就可以同樣守口如瓶。
就像你想讓一個嘴風不嚴的廚子感受一下寧死不屈的地下工作者風度，怎麼對他做訓練都沒有用。
唯一有用的大概就是那個——告訴他，他要保守的秘密情報就是。
“打死我也不說！”
所以說蘇眉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跟在海倫的身後，她現在真的沒有反抗的資格，或者說她已經做了自己的最大的反抗。
“路遠他們怎麼樣了？”蘇眉邊走邊問道。
“你們被分開關押，每個人。”海倫不動聲色說道：“所以我說你是愚蠢的勇敢。”
蘇眉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跟着海倫在這個地下的龐大基地中穿梭，最後來到一個金屬的大門前，海倫將手掌貼在大門前將其打開，蘇眉向裡面一看，裡面竟然是一個相當舒適的一室一廳的小窩，有獨立的廁所，廚房，客廳以及臥室。
“有監控嗎？”蘇眉看着海倫。
海倫無聲點了點頭，然後笑了笑：“當然，大多數攝像頭，你能夠找到的話，你可以遮掩起來。”
“畢竟罪犯沒有人權。”
蘇眉沒有和對方討論自己是不是罪犯的問題，她只是順從地走了進去，站在客廳中央，其實這裡打扮還算整潔舒適，但就是沒有窗戶，或者說只有LED屏幕製成的假窗戶。
少女回頭，看着沒有跟着自己走進的海倫。
“你相信會有人來救我嗎？”蘇眉問到。
“我不相信。”海倫平靜回答，沒有一絲遲疑：“這裡應該是海鷹國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沒有人能夠從這裡救出來被關押的人，除非他能夠將這裡的人全部殺光，並且在殺光之前，我們沒有把你轉移到其他的地方。”
蘇眉點了點頭：“你可以關門了。”
海倫笑了笑，關上了大門。
當鎖鑰的聲音清脆響起，蘇眉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
蜷縮起來身體，雙手抱上了膝蓋。
然後低聲地，悄悄地，自己抱着自己，哭泣起來。
“路遠。”蘇眉自己對自己低聲說道。
“無論你在哪裡，無論你是否已經逃脫。”
“請不要再來找我了。”
“好嗎？”
淚水靜靜劃過蘇眉的臉頰，蘇眉堅強了這麼久，但是始終沒有辦法再獨自一人的時候還要維持情緒。
可是這個時候，在少女的心底，響起了路遠的聲音。
路遠的回答。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