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條鎖鏈從運河兩岸衝上天際,在直沽城前攔起一張大網。
崔不二亦扔出《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所編制的羅網。
但無論是《十八泥犁奈何途》加持的鐵鏈,還是《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所編制的羅網,所借來的力量,不過是區區命運和業火罷了。
那八張天魔秘籙,亦不過是錢晨以創世之尊,真幻道果,洞徹這方天地運轉的本源而書寫出來的僞‘天府真符’罷了!
真正的天府真符,至少得囊括諸天級數,萬界共尊的大道。
而這八張符籙,畢竟是書寫錢晨開闢的這個大世界的天道,並非諸天級數,脫離了這個世界,就有可能跌落‘天府真符’。
所以天府真符才名爲——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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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諸天級數的世界,只有來自‘天界’的大道才能書寫這等級數的符籙。
但這並不代表錢晨書寫的這八張符籙本質就低。
甚至不代表它脫離這個世界之後,真的就會跌落天府級數。
其一是因爲錢晨用以創世的道果乃是真幻道果,那一小半未能貫徹諸天的道理,可以寄託於虛幻之上,騙過諸天萬界的大道並不難。
而另一小半便是錢晨創世之時,用了自太上道祖心中流出的靈光,直指大道本源。
它只是差了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
但面對司辰,圓滿道果級數的存在出手,這一點點就成了天塹。
大日金鐘磨練的妖蝗,法門爲西崑崙天刑五劫中的太古瘟蝗,由五行之種,木之賊所化,由大日金鐘親自出手,以黃河億萬年積累的深重苦難,將兩岸數百萬人口煉成了太古瘟蝗。
這等兇物,如妖,如魔、如鬼、如神。
又豈是《十八泥犁奈何途》運轉的幽冥天道,燃燒的不滅業火,所能消磨的。
亦非《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所運轉的命運天道,交纏大的因果鎖鏈所能束縛。
八張天魔秘籙,司辰之下,便是異界道君來了也能限制一二,但對於本界司辰,未免有些無力了!
無數妖蝗在那鎖鏈,羅網的束縛下,猶如浪潮一般將羅網朝着直沽城推去。
密密麻麻的口器啃噬着,開合間滴落着腐蝕性黏液,將鐵鏈灼出縷縷白煙。
業火落在它們身上,最開始還能焚燒成一團藍焰,但很快焰火熄滅之後,被燒的黑漆漆的妖蝗則骨刺越發猙獰,氣焰越發兇狂。
那衆生命數所繫密密麻麻的線,旋斷旋接,只要衆生不死,此線就不會斷絕。
但很快幾隻蛻變的妖蝗,就掙脫了羅網,而鐵鏈也終於崩斷數十根,一股妖蝗猶如黑煙朝着直沽落去。
城頭的天際線驟然暗沉。
數萬只人高的蝗蟲振翅聲如雷暴轟鳴,這些異變妖蟲腹部長滿倒刺,複眼閃爍着猩紅血光!!
城牆上的守衛老趙剛舉起火把,便被三隻蝗蟲凌空撲倒。
它們的鋸齒前肢如鍘刀切入肩胛,霎時鮮血噴濺。
蝗蟲腹部的人面瘤突然裂開,探出管狀吸器扎進傷口,老趙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整具軀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成皮囊。
城樓上,守軍射出的符箭撞在蟲甲上迸出赤焰,卻見蝗羣突然結成球狀陣型。
數以千計的魔蟲抱團滾過甕城,所經之處磚瓦崩裂,箭垛上的鐵釘竟被啃噬成鐵屑。有個少年不慎摔下城牆,尚未落地便被蝗羣裹成黑繭,空中只飄下幾片染血的粗布。
護城河突然翻起濁浪,卻是數千饑民從城中衝出,想要泅渡逃生。蝗羣嗅到血氣,遮天蔽日俯衝而下。
水面霎時浮起千百個掙扎的血漩渦,連哀嚎都被淹沒在蟲翼摩擦的刺耳銳響中。
崔不二目眥欲裂,但一身法術神通卻毫無作用。
他所習練的道法之中,就沒有能對付的了這般兇蟲的,莫說此界的傳承,就算地仙界,乃至天界,都沒有多少能磨滅太古瘟蝗的道法神通。
此蝗遇金不死,遇火不焚,遇水不溺,遇土不埋,遇木則生!
乃是天地之間,最善偷生、繁衍、滋長、不死的木賊之氣所化。
此時,武破奴打出一記血手印,那些鎖鏈斷裂的玄真教徒將鐵鏈往身上一卷,接下了那道血手印,霎時間厲火燃燒,他們都在哀嚎之中墮入地獄!
玄真教徒的殘軀尚未涼透,皮膚便浮現出硃砂咒文無數血手印伴隨着鬼文陰書,將他們的魂魄硬生生扯出化爲厲鬼——眼窩燃着青磷鬼火,鐵鏈從脊椎骨刺穿而出,末端化作勾魂彎鉤。
蝗羣正欲繼續撲食,嘩啦啦的鐵鏈聲從四面八方而來。
只見數十厲鬼帶着鐵鏈飛掠而來,鐵鎖環繞,厲鬼們腐爛的指節掐出三聖訣,周身鐵鏈竟發出九幽寒鐵的嗡鳴。
爲首的鬼修咧嘴嘶吼,鐵鏈在半空劃出一道道痕跡。
那些劃痕裂開,猶如一隻只鬼眼睜開。
“陰司借道!”
武破奴一聲厲喝,無數血腳印來到了他身邊,那環繞三岔河口,鑄起鐵城山地獄的一圈圈的腳印,猶如無數條鎖鏈,縮回了他身邊。
密密麻麻的血腳印踏出了一片血池,池中升起重重迭迭的地獄虛影!
武破奴掐着三聖訣的雙手已經開始顫抖,指尖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他嘴脣蠕動,看着那化爲厲鬼的玄真教徒,顫聲道:“同墮幽冥!”
崔不二詫異回頭,卻看見武破奴目光堅定,大喝道:“永不超生!”
三聖訣的三指朝着血池一指,象徵造化三聖的三根手指倒豎,猶如鼎之三足,重重鎮壓落地。
無數鬼目鎖定那蝗羣,半空中盤旋的厲鬼身上,無數鐵鏈穿透了它們大的脊椎,帶着彎鉤的末端飛射而出。
妖蝗翅翼剛振起半尺,便被勾魂鏈貫穿膜翅。
天空中一尊尊的厲鬼口中唸誦着鬼語,那崔不二也聽不大懂的經文徹響天地,一尊尊厲鬼於天空同墮,身上的鐵鏈繫着數百,數千只妖蝗,向着血池墮去。
最慘烈的當屬一位護法所化厲鬼。
它主動崩碎魂體,天空中無數鐵鏈飛射,將剩餘大的妖蝗一網打盡。
當突破羅網的最後一隻妖蝗被拖入血池時,厲鬼們的身影亦已沉入地獄最深處——他們燃燒魂魄催動的《十八泥犁奈何途》,終究連自己的輪迴機會也焚盡了!
崔不二的話語凝滯在喉中,怔怔看着武破奴,想要逼問他的話語卻已經說不出口。
武破奴卻只淡淡道:“莫要遲疑,我等早已有了覺悟!”
他目光一瞪,看着崔不二的眼中血絲密佈,幾乎要化爲血水流淌出來:“崔不二,妖蝗不墮輪迴,縱然犧牲我的全部,也不能鎮壓其萬一。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爲你爭取時間!教主已經算定,唯有你能破此劫!快點拿出個辦法來!”
崔不二下意識的推諉道:“我能拿出什麼辦法?”
“這億萬妖蝗,我區區一個直沽城裡坑蒙拐騙的假道士,我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給它們一隻一隻的批殃榜吧?”
說話間,又有數根鐵鏈斷裂,這一次抽回鐵鏈的玄真教徒毫不猶豫的印上了那血掌。
數尊厲鬼飛起,將衝向直沽的妖蝗截住,拖入地獄之中。
武破奴看着他們,目光帶着一種莫名悲慟和解脫,低聲道:“你快一些,我們撐不了多久了!”
崔不二腦中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知應該如何應對那遮天蔽日的妖蝗。
“直沽城內數百萬人,方圓數十里的大城,面對漫天的妖蝗,我如何護得住?”
崔不二很無奈,他本是灑脫之人,對於自己的生死,更是置之於笑談,可數百萬人的性命壓在他心頭,讓他如何能喘得過氣來?
“若是我一個人,我還能逃。但數百萬人在背後,我如何逃得了?我又能逃到哪裡?”
說着崔不二看了一眼武破奴身邊的血池,那重重迭迭的地獄之影,尤其是最爲堅不可摧的鐵城地獄。
“要是我一個人在這裡,早就給自己批了殃榜,騙過生死,躲進鐵城地獄裡去了!”
鐵鏈還在一根根崩斷,遮天蔽日的妖蝗羣越來越多,還在有蝗羣在源源不斷的過來,黑壓壓的蝗羣帶着無邊的兇厲,滔天妖氣在天空中凝聚成一口有眉有眼,彷彿斬盡一切的飛刀。
崔不二的思緒不斷地往‘逃’之上牽扯,但他依舊如釘子一般,牢牢的定在了鈔關浮橋上。
“給每個人都批殃榜!”
崔不二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目睹,武破奴在金湯橋上鎮壓河中無數浮屍的那一幕,一個想法閃念般劃過他的腦海,猛然回頭:“武執事,你這枚符籙,可是能潛生避死,偷天欺世?”
武破奴點了點頭:“教主之神通,賜下此符,正是能叫人在人鬼、生死之間轉化!”
“那以我手中衆生命數成線的《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配合你的《十八泥犁奈何途》,可否在一瞬間把整個直沽的人,全變爲鬼物,然後藏入鐵城地獄之中?”
武破奴愣住了!
他低聲道:“不用變成鬼物,他們本來……崔道友,此計可行!”
武破奴果斷的撤下鐵鏈,無數密密麻麻的妖蝗猛然涌入,那一刻,剩下的所有玄真教徒同武破奴一起印上了血手印,盡數化爲厲鬼。
數百厲鬼扯着鎖鏈,飛上半空,就連直沽城中都不斷有人印了四門上的血手印。
每一尊厲鬼身上,鎖鏈飛射。
一瞬間,萬鬼同墮。
天上密密麻麻的鎖鏈在厲鬼的交織間化爲由天到地的巨大羅網,將其間的一切扯入地獄之中。
崔不二沒想到武破奴如此果斷,連忙彈出手中的《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
上面密密麻麻的絲線,尤其是每一位直沽人留在天后宮泥娃娃山上的紅線,猶如漫天血雨一般,朝着直沽城中落去……
但這一瞬間,他們的企圖已經完全被大日金鐘看穿!
南運河渾濁的黃水之中,一尊獨眼石人陡然破水而出,漫天妖蝗突然匯聚成陣,瘟疫刑厲之氣顯化爲一口飛刀,懸在半空,散發着讓衆生爲之膽寒,仿若大禍臨頭的氣息!
飛刀落下,在石人手中化爲斧鉞,一個揮動便跨越了無數時空,猶如流星貫穿了崔不二的胸膛。
漫天的妖蝗化爲一口口飛刀,將如血雨一般落下的紅線盡數斬斷。
無數繩結都被斬斷,那漫天的落網無數結被無數飛刀斬開!
當刑天之斧貫穿崔不二胸膛的時候,無盡的苦難,怨恨,瘋狂,想要毀滅一切,發泄一切,將天地萬物,將高高在上的天帝神祗一併拉下毀滅的洪流,就淹沒了他。
他的生命猶如一根細細的線一般,驟然崩斷,彈向兩邊。
刻入靈魂的痛苦如刀銘刻,便是不滅的元神也要被斬斷……
直沽城中,赤奮若戰慄道:“天刑之器!”
這一刻,他竟然也有些後怕,太古瘟蝗凝聚的天刑之器,已經足矣斬滅他的元神,縱然他現在只是一具分神,但那斧鉞斬中他的剎那,無數瘟蝗凝聚那口猶如先天殺機的飛刀便會同時落下,斬滅他無論藏在何處的神魂。
漫天的絲線崩斷,猶如落在地上飛濺的雨滴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飛舞。
這一刻,崔不二竟然看到一張寫滿了硃紅文字的黃紙在自己的面前燃燒……
那竟是他自己的殃榜。
逝者崔公不二,生於乙未年戊寅月丙戌日庚寅時,卒於癸酉年乙丑月甲子日丁卯時,享陽壽三十有九。今據《玉匣記》《協紀辨方》推演,謹錄殃煞衝犯如左:
伏望酆都北帝,憐其受天刑而神魂未泯;
懇請東嶽府君,察雖犯天條而素行有德。
敕令雷部諸司,解火鈴之鎖;
拜告水官洞陰,滌焦骨之刑。
俾令幽魂得度,早出硤石鐵蛇之境;
惟願魄識歸真,重入方諸青華之門。
謹榜
癸酉年乙丑月甲子日丁卯時
堪輿師:玄真教司禮壇主具
“玄真教主爲我批的殃榜?”
崔不二腦海中閃過這一念頭,便看見崩斷飛射漫天的絲線在這一瞬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回彈,無數線頭纏繞在一起,絞成了弦,弦之又弦,交股成繩。
被斬滅的神魂竟生生重生,崩斷的命線也眨眼重續。
崔不二低頭去看,卻見一根絲線重新從自己心口探出,連接在了手中的《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上。
背後的直沽城中,也有無數絲線連上天空,最終落入崔不二的手中,絞成一股。
他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繩子,感覺自己微微扯動,便能牽動直沽城中無數人的魂魄,甚至改變他們的命運。
武破奴反手拍出了血掌印,只要崔不二微微擡手,就能接住這一掌,將那數百萬人連同他自己轉爲鬼物,跳入地獄鐵城山中躲藏。
但……
崔不二還看見了無數絲線從另一邊,從四面八方與他相連,那是漫天的妖蝗。
每一隻妖蝗的腹下,背上都有一根細細的絲線探出,連接在了他手中的《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上。
不,這已經不是《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
被石人凝聚的天刑之器斬斷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結,就像一把名爲殺戮的飛刀斬斷了衆生命運上的一切劫數,用一種最爲暴力,果斷的方式解開了劫!
那一刀,匯聚了化爲妖蝗的生靈無盡的怨恨和忿怒,在貫穿崔不二的同時,也終於將那些衆生的命數系在了他的命線之上。
終於,這一切匯聚成股,相互纏繞成了一根繩子。
這一刻,崔不二才終於明白過來玄真教主的算計——一切都是爲了這一刻!
他藉助石人河妖之手,讓刑天之斧斬斷了衆生命運上的結,將那密密麻麻,相互纏繞,交織,打結,無比複雜的因果糾葛,以最簡單的暴力完全斬斷,由此梳理出一根主要的命運之線,然後藉助石人以衆生苦難爲刑天的一刀,讓化爲妖蝗的無數人的命線也和崔不二相連。
這一刻,命運之線被重新梳理,爲崔不二創造了決定衆生命運的一刻!
大日金鐘能將數百萬人,煉成妖蝗,將黃河無數年沉澱下來,無數人的苦難化爲刑天之器。
錢晨何嘗不可?
明尊以自身的靈光,化爲世間衆生的靈魂。
錢晨更是身而爲人,一切貪婪,怨恨,苦難,惡毒,忿怒,他比大日金鐘更懂如何將衆生的靈魂,將人的惡貪婪、惡毒、苦難、怨恨煉化爲太古瘟蝗!
所以崔不二冥冥的感覺到了一種明悟,他只要挽起衆生的命線,將其打成一個結,便可將這線上連接的無數人化爲更加恐怖,怨毒的太古瘟蝗。
然後提起此線,便能化爲一口刑天之斧。
回頭給石人一斧,便能讓大日金鐘自己嘗一嘗衆生刑天的滋味!
這一斧,足矣將它斬落司辰之位!
結繩億人墮落,化爲瘟蝗。
提線衆生爲刀,落入汝手!
以牙還牙的一刀,衆生刑天的一刀,這便是玄真教主給那黃河石人的反手一刀。
但,崔不二隻感覺到這一刀的狠毒,魔性和可怕!
玄真教主預備的這一刀太狠太毒,狠到反手奪去大日金鐘精心打造的刑天之斧,足矣斬落司辰,毒到視衆生爲螻蟻,煉億萬人爲蝗蟲。
如此魔性滔天,如此滅絕人性,崔不二如何斬的下這一刀?
獨眼石人忽感頭頂涼涼,大勢不妙。
它擡頭卻看見漫天的絲線,連接了直沽城中所有的人,連接了自己煉化的所有太古瘟蝗,那高懸天上的飛刀,被一根繩子系在刀柄上。
石人獨目顫抖,輪迴之地中一聲徹響:“道塵珠你好狠毒!你果然是人種!你算什麼正道靈寶?魔道也沒有你狠毒,你和太一真是一脈相承,口口聲聲說什麼爲了人族,實則毫無顧忌,魔性滔天!”
輪迴之地上空,冷冷的聲音傳來:“細狗別叫!”
武破奴同樣被一根絲線從心口,連到崔不二的手中,因爲同樣持着一枚天魔秘籙的關係,他看到了崔不二的遲疑,反手撥動自己的命線,將一句話傳遞了過去。
“崔兄!不要怪教主,我等本來就不是活人,借予教主爲刀,有何不可?唯有教主才能拯救此界,讓衆生重生。”
“這一切我等早已知曉,即便化爲那兇蟲,我相信也終能等到教主出手超拔我等的那一天!”
武破奴將整個世界的真相,傳遞了過去。
崔不二擡頭,看向四面八方,果然一切都在火中燃燒。
一切都是餘燼,自己手中的命線也並非爲人,而是無盡的厲鬼。
他牽引厲鬼爲刀,懸在石人的頭頂,上空。
崔不二跪倒在地,抱着他認識的所有人,他不認識的所有人,不斷從四面八方連接而來,此界衆生所有人,那已經漆黑如墨,絞束成股的墨線,失聲痛哭。
眼淚鼻涕沾在了鬍子上,哭的像一個孩子。
“我批了一輩子的殃榜,沒想到自己就在地獄!”
崔不二嚎啕道:
但他只能提起絲線,無數人,無數厲鬼皆被抽起化爲一柄刑天之斧,落於他的手中。
…………
錦衣衛橋上,樑素蘭以自身戲道之途,唱着那一出大禹治水。
臉上《百相千面萬變奸奇真符》所化的臉譜越貼越緊,彷彿伸出了無數觸手肉須紮根在了樑素蘭的臉上。
沉重的秘史和大禹神格壓在不過第五境的道途上,一點點磨滅了樑素蘭的本真。
玄真教的那位執事老者,怔怔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卻無力改變。
…………
金湯橋上,渤海彎的方向,百丈巨浪猶如山嶽摧城而來。
一尊邪神之王,身軀竟然還高海浪一頭,站在其後。
那仿若血肉母樹,散發着無以名狀的混亂和恐懼的邪神,只是一面,便擊垮了金湯橋上的大多數人。
宇文黑獺只是看了一眼,肉身便長出了無數觸手,他反手震碎了自己的眼睛,只能勉強捏着兵字真言守護自己的一點神智。
梵兮渃祭起琉璃寶瓶,縮在其中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輪迴之主,這是什麼任務?就憑我們,怎麼可能和這種東西爲敵?”
通神老道倒是神色平淡,轉頭看向揮舞玉龍鍋,已經完全陷入錢晨所傳黑暗料理的智慧中的貝仙女。
“一切血肉之母!”
貝仙女雙眼流淌出膿血,看向那血肉母神,低聲喃喃道:“神仙肉——就是烹飪它的食譜嗎?”
“好黑暗,好可怕!”
…………
錢晨於棋盤上落子,下的全都是黑!
他立於羅廟的神壇前,直面造化三聖,放開束縛任由心中的魔性肆意流淌。
整個天地間,翻騰着無盡的黑暗和扭曲,整個世界,這一紀元,向着真界,向着毀滅的更深處不斷下沉。
“區區五神刑天,我動一動我的驚世智慧,便能盡數碾壓,甚至反奪你們的刀,來殺你們!”
“只要我向魔道求問,這世間沒有什麼難得了我!”
“畢竟從我身上流出的魔性,通往太上……”
錢晨聲音低沉,彷彿叩問面前的三聖。
看着那泥塑木雕的神像,他笑了:“但我仍舊願意相信……”
……
……
“衆生的無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