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坊門重重的落上了鎖,兩尊門神雙鐗相交,將李休纂攔在了門外。
李休纂並不意外,他已經是第三次被攔在外面了!
自從被父親逐出家門,他剛剛離開自己的家,就看見莊叔重重的關上了門,落上了鎖。
那白虎吞口的大銅鎖,是用他爺爺獵殺的一條白虎混合辛金煞氣所鑄。
震懾妖鬼,吞噬諸邪。
一旦落上了鎖,便有煞氣勾連宅邸的風水和陣法,化爲一尊白額吊睛的大虎盤踞在宅邸上空,以示家中陣法轉守爲攻,一旦冒犯迎來的便是白虎煞的反擊!
這般嫌惡之意表露無疑,李休纂只能很受傷的離開了家。
剛剛踏出本坊的大門,就見到一隊士卒推上了坊門,重重的在他身後關閉。
聽得他父親李衝在坊中大聲道:“從此以後,李氏與這逆子斷絕關係,便是死在外面,我李氏也再不會追究!”
李休纂目瞪口呆——爹,你做的也太狠,太絕了吧!
騎着圖謀已久的黃驃馬,揹着震膽槍,李休纂只得轉頭直奔二伯家。
二伯李茂做着光祿大夫的散官,也在長安置了宅。
只不過不如李衝官位顯著,只在中等偏下的華光坊買了一間二進的小院。
華光坊因爲有一座佔據了小半坊的華光寺,屬於佛門淨土宗門下的寺廟,倒也清淨安全!
但他還未踏入坊門,華光寺外的知客僧人剛剛看見他,便迎了上去,帶着兩位僧兵道:“施主身攜煞氣,眼帶紅絲,命格大凶,乃是因果纏身之輩,萬萬不可踏入佛門清淨之地!”
李休纂愣了愣:“誰要去你那裡?我回我二伯家!”
話音未落,不遠處的李宅啪的一聲關門,咔的一聲落鎖,儼然關門謝客了!
華光寺門外,知客僧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休纂準備離開,但終究是心有不甘,轉頭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爲何人人都不待見我?”
知客僧人有些猶豫,但還是答道:“今日長安城門外一羣馬馱着死人疾馳而過,數千人親眼所見,諸多夜遊日遊神前往查探,卻見那些死人盡是城中世家子弟,甚至有鮮卑宗王,其餘的也俱是一方大族。”
“一時譁然,直到有人認出他們都是與你廝混的一羣惡少年!”
“許多人看到,前天下午你們縱馬出城,意氣風發。”
“又有人看到昨日早上你一人雙馬,馱着一女子和一袋血污之物,狂奔入城……昨日下午薛驥奴上門討要爲你所劫的那女子,稍晚,你姑姑登門,當夜長安城最有名的陰門修士都被請去,爲你表弟縫合屍體,今日你父親將你逐出家門!”
“是日,滿城權貴家中魂燈熄滅,命牌破碎無數!”
知客僧人誠懇道:“施主,你惹上了天大的麻煩……小廟實在接待不起,施主速速退去吧!”
說罷,知客僧人便緊閉寺門,伴隨着寺中鐘聲響起,一聲一聲敲打在李休纂的心上。
“不是……爹……”
“不是……叔祖……”
“感情昨日爹你剪紙人是這樣用的,感情叔祖……不,李爾那一刀今日才破碎命牌魂燈,就等我被趕出家門呢?這事也不是我做的啊!”李休纂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我只是唯一一個知道內情……嘶……現在想殺我的恐怕還是不是那些世家大族,而是想要攪混水的人!”
李休纂剛要回頭,卻聽得一聲輕笑。
“我也是第一次見,這世上居然還有比我們魔道還能惹禍的人!”
一位吊兒郎當的青年,抱着一口空蕩蕩的劍鞘,突然出現在了李休纂的面前:“上面的人認爲你死了,長安必然會陷入混亂,但我現在倒覺得,你活着,長安的亂子會更大也說不定!”
李休纂握緊了秋水泓刀,此刀出鞘,宛若一泓秋水,因此而得名。
並非多少層禁制的法器,而是一件純依靠本質和孕養的兵器!
鏘!
“典!”
長刀出鞘,循着一股冥冥中的默契,一聲刀鳴徹響虛空。
無形的波瀾泛起。
李休纂丹田鼓盪的雲海之中雷音滾滾,莫名感應那無形的波瀾,赫然映照出一口無形無質,飛速而來的飛劍。
若是換做之前的李休纂,根本擋不住無形劍一招,便要被這普天之下第一暗殺飛劍了斷性命。
但如今李休纂不必多言,只需一聲‘典’,便可藉助‘羅天’之中運轉的大智慧,推演前人應對此劍的經典!
這一手迴音探劍之術,便十分精妙。
讓姬眕都感覺眼前一亮,但又轉眼間皺眉:“你這刀鳴,似乎是雷法的雷音運用!我曾見過一個人善於操琴,你施展的雷音,便有他的一分韻味……嘶嘶……他也姓李!”
“無音神雷?”李休纂聽叔祖說起過這門最合適他的雷法。
姬眕臉色一變,喃喃道:“是他丟出去的魚餌!哈……這下長安可真有樂子可看了!”
шωш◆TTkan◆℃ O
“聽着!”
姬眕壓低聲音:“魔道之中已有人要應你這一手,魔道高層有令,所有身在長安的魔道弟子,殺了你都有獎勵,因爲我來的最快,所以提醒你一聲。此番城內有六位丹成一品的魔道真傳,其中四人已經成就陰神。”
“你若遇到白骨魔城的那人有多遠逃多遠,若是遇到了五毒萬靈教的人,則問她一聲,可還記得歸墟故人之情!”
“她便會退去……”
“若是遭到上古巫教的咒殺,你便要持這真言,尤其是那個‘樂’字,當能抵禦。”
“要是遇到殘魔宗,你不能逃,而是要撐住他三招,期間感應長安龍氣,必然有他的大敵出來對付他。”
“這四人之外,又有大羅教、心佛寺和輪迴宗的結丹真傳。”
“你打不過,逃應該沒問題。”
“記住,走投無路之時,唯一能救你的人在崔家,你背後那人和崔家崔啖有些交情,只要逃到崔家,就必然有辦法了!”
說罷,姬眕便飄然遠去,只留下一句:“逃罷!”
李休纂背後汗毛倒豎,但這人分明出身魔道,爲何要提醒自己?
他只怕有鬼,決定還是先前往爺爺家避難。
畢竟他爺爺乃是當朝陽神大真人,乃是修行近千年的大修士,距離元神也只差一步,比起一個來路不明的魔門修士可要靠譜多了!
這一路來,所到之處都被關門落鎖,許多裡坊都閉了坊門。
他孤身一人卻比之前和惡少們前呼後擁,攢聚成羣的時候還要威風。
堪稱淨街虎。
但他知道有一個地方的坊門是絕不會關的。
李休纂拔馬狂奔,一路上馬蹄不避行人,便靈活的在人羣中穿梭。
這裡是長安玩樂之所,花街柳巷,兩邊皆是高大的樓閣,莫約九層,一層層都有無數布幔絲巾垂落,處處插滿了鮮花,脂粉的顏色將兩旁的水溝染成了彩色,香氣撲面而來。
樓上的姑娘們嫣然巧笑,揮帕招人。
路上的行人面帶紅脂,一生香氣。
李休纂亦是這裡的熟人,但一入花街,他便感覺不對。
只見兩旁往日熱情招呼的姑娘現在以扇掩面,含羞帶澀,忽而他心神一滯,似警覺到了什麼。
李休纂翻身倒掛在黃驃馬上,仰頭看着頭頂垂落的無數絲帶和鶯鶯燕燕,忽而笑道:“小爺都不急,你們急什麼?急着滅口嗎?”
天上的一根絲帶突然猶如蛇一般纏繞過來,漫天的絲帶驟然化爲千萬靈蛇……
“急急急……”
李休纂朗聲長笑,手中秋水長刀劃出唰唰的風聲,在眼前化爲一片銀幕。
那漫天的飛紗被斬斷,無數短紗飛舞,如雨落下,卻見李休纂終於鎖定了那藏在花樓中的一位男子,他手攏在袖中,暗中不斷掐換法訣。
“典!”
銀幕突然倒卷化爲一道長瀑沖天而起,無數姑娘驚呼,但刀光成瀑之後,李休纂的身影卻消失無蹤。
伴隨着‘奪’的一聲,那裝成顧客的男子才被一刀釘穿了心口。
李休纂從後面持刀抵着他,一直來到欄杆前,伸手一推,屍體便翻了下去。
“合歡宗的男人不頂用,來找什麼死啊!”
“又讓我贏?”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那具屍體掉落下去,摔在街上,吸引了無數目光後,轉頭一看,李休纂已經消失無蹤。
另一座花樓裡,兩名女妓左右打量,她們一人持着琵琶,一人敲着小鼓,循着李休纂聲音,只感覺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眼神中不禁微微一亂。
那悠揚的琵琶聲微微一促。
鼓聲更是一滯。
兩個女妓各自依窗坐着,面色僵硬,她們中間,李休纂大大咧咧伸出雙臂摟住了她們的脖頸,只把頭埋在兩人之間。
“合歡宗的女子也稚嫩了些,音殺之術,無形無相,你露了殺氣算怎麼回事?”
這時,合歡宗兩名女修驟然暴起。
琵琶絃斷,五絃猶如五根飛針一般,扎向了李休纂的心口,另一人持着小鼓的小槌,只是一晃便化爲千鈞的大錘,朝着李休纂腦袋轟然砸下。
五根飛針帶着腥香之氣,叫人聞一聞便頭暈目眩。
而那鼓槌更是生猛霸道。 只見持錘的女子胸口一對白兔砰砰跳,上面青筋暴起,宛如兩顆心臟一般將精血大力灌入心臟,一時間她宛如有三顆心臟在跳動,身軀驟然暴漲一丈,雙臂之間,有不當之勇。
如此一陰柔,一剛猛,一突然,一霸道。
配合默契,對着中間的男人絕殺而去。
但少傾,只聽一聲“崩!”
畫樓欄杆驟然斷裂,三個人影飛出,無數碎木破紗紛紛揚揚朝着樓下落去。
李休纂踩着震膽槍,一條腿將槍挑起,插入了身高一丈,宛若巨人的女子的心口,身軀抱着刀,靠在了另一名女子的懷中。
長刀已然貫穿她後心……
他腳踢起長槍,將其上串着的屍體拋出,反手接槍,落在黃驃馬上。
對着面前已然一肅的花街長巷道:“還有誰?快上吧!小爺都等急了!”
一個‘急’字,人已經跟着聲音來到半空。
神雀金胎弓被‘典’字訣加持拉開,身後他的手臂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