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尋媽記

“敘事破壞者?”

唐奇看着從強制敘事域中走出的莎莉,一種不妙預感生出。

他此時已經有些明悟這“怪誕鎮”是個什麼地方,那些稀奇古怪的別名也泄露了一些相關信息。

這裡大概是個極其有趣的地方,每一位居民都自帶故事,一旦進行接觸就會產生判定,互相在其他居民的故事中扮演角色,這意味着怪誕鎮每時每刻都在生產着全新的故事。

這裡光怪陸離,來自無垠神秘的靈感碰撞着。

唐奇很理解,爲什麼會有許多生靈在這裡沉迷,甚至於還有諸多神靈投影在這裡常駐。

如果他也是一位時間很多的“神靈”,在無聊之時,也很願意前來這裡遊玩。

只是莎莉,卻與遊客、旅人或者居民都有着本質不同。

她擔任的角色,是破壞者。

唐奇敢肯定,莎莉與他一樣也被“命運婊”控制,接受了某種指令,參與所謂的命運遊戲。

就在他擔憂時,莎莉已是迎面撞上新的居民。

這次,是一家三口,似乎是父親帶着一對兒女。

父親穿着毛衣襯衫,戴着眼鏡,棕色捲髮,看起來是個溫柔和善的中年人,他的女兒很漂亮,一米五,微微有些胖,皮膚白皙,眼睛很大,他的兒子則滿臉雀斑,戴着牙套,眼睛很靈動。

當雙方靠近三步範圍時,那熟悉的旁白聲音又一次響起。

“判定結束……進入強制敘事域,本次故事系列劇【尋媽記】。”

伴隨旁白,霧氣升騰中,奇妙無比的變化發生:

已經恢復女巫打扮的莎莉開始變得“扁平”,她身上的女巫衣袍變成了騎士鎧甲,非常嚴密的鎧甲,連眼睛部位都被遮掩着,顯得莎莉很臃腫,但不要緊,因爲她已經變成了一張“照片”裡的人物。

極度不可思議,但這是真的。

這張照片除了女騎士外,還有另外的三道身影,中年人和一對兒女,他們都穿着近現代化的衣物,笑得很開心。

照片的背景是鄉下,有城堡、風車、鬱金香、泥濘農場和一匹老馬。

溫暖的客廳出現,壁爐燒得很旺盛,燈光昏黃,笑得很和善的中年人拿着一本書,看着自己身前一對好奇心旺盛的兒女,身前茶几上有咖啡、橙汁、牛奶和一些點心,莎莉所化的照片就塞在相框裡,放在中年人背後的櫃子上。

中年人推了推眼鏡,喝了口咖啡,笑着道:“孩子們準備好了麼?每晚一次的故事時間,聽完了故事就要乖乖去睡覺哦。”

“沒問題,老爸。”

“快點講吧,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遇上老媽,昨晚你說了和公主的故事,前天晚上是女妖,上週六你甚至說出了一位女神的尊名……”

“今晚一定會有,我保證。”

中年人打斷了女兒的數落,眨了眨眼。

旁白:“女兒長大了,沒有小時候好糊弄了啊。”

嘩啦!翻頁聲!

中年人叫道:“找到了,在99頁,我特意選擇的頁數,紀念我們初次相遇。”

“在進入正題之前,老爸依舊按照慣例,爲你們介紹熟悉的巴尼叔叔,他是一位弓箭手,來自綠寶石之森的精靈,你們還記得他吧,光明節那天他帶着禮物來過我們家了,羅南偷喝了他帶來的精靈蘋果酒,睡了三天,說起這個……”

“老爸,不要岔開話題。”

“額,好吧,繼續介紹你們更加熟悉的菲比阿姨,她是一位女巫,很迷糊的那種,她調配的藥劑總是時靈時不靈,接着是史蒂夫叔叔,他是個矮人,湯姆你最喜歡揪他的鬍子了……還有威爾叔叔,他自稱是王子,但其實是一隻青蛙,湯姆一定記得他,因爲第一天見面你就被說話的威爾嚇得跌進了池塘哈哈哈……”

“啊我知道,不要岔開話題,繼續繼續,勇者冒險團最後一位成員,就是你們的老爸我了,勇敢的愛德華,看起來孱弱,但擁有堅強品質的荷州農場主之子。”

“今晚的故事要接着上一次的結尾,在勇者冒險團團長愛德華帶領下,我們接受了灰石村村民們的委託,進入暗暗果實森林,我們要幫助村民們將裡面的一個大個子驅逐離開,據說那是一尊兇殘、強大的食人巨魔……”

溫和的聲音中,霧氣又再涌動。

那燃燒着壁爐的客廳正在消散,中年人愛德華穿上了農場主之子的衣物,兩個孩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幾個人物。

黑暗的森林內,有着尖耳綠髮的精靈弓箭手憑空出現,一臉迷糊,戴着高帽的金色捲髮女巫,渾身毛茸茸,只有一米三的矮人,以及一隻戴着王子冠冕的綠皮青蛙……他們一行往森林深處而去。

劇烈的戰鬥動靜,從遠處傳來。

旁白響起:“就是在這次冒險中,老爸我遇上了你們的老媽,我至今都無法忘記那一幕,我帶着你們的巴尼叔叔、菲比阿姨、史蒂夫叔叔、威爾叔叔,我們來到森林深處,我們看到了一個‘大鐵罐頭’正在向一頭巨魔發起衝鋒……”

畫面外,兩道屬於孩子的聲音傳來:

“大鐵罐頭?”

“你說我們的老媽是鐵罐頭?”

“呃,不是不是,這不重要,這是形容詞……重要的是後續,勇者冒險團即將出手幫助那位女騎士,你們的菲比阿姨從懷裡取出了坩堝,她開始鑽木取火……”

“鑽木取火?老爸,菲比阿姨不是女巫麼,她不會火焰魔法就算了,難道連打火石也沒帶?”

“這不重要,你們的巴尼叔叔已經射出了精靈弓箭,很不幸他射中了十米外的一隻無辜松鼠……”

“老爸,巴尼叔叔是被精靈們趕出來的弓箭手麼?”

“差不多,不過這也不重要,你們的史蒂夫叔叔正在努力拔起地上的戰斧,那似乎有點重……”

“威爾叔叔已經逃跑了對麼,和上次一樣,他會說要去找公主吻醒自己?”

“不要瞎猜,這次威爾叔叔已經暈過去了,真正決定戰鬥勝負的,是勇敢的愛德華,我即將發起衝鋒……”

……

真正的畫面外,唐奇一臉無奈之色,他已經大概明白這次莎莉遇上的強制敘事,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而變化,也在下一刻出現。

就是那森林深處,正與食人巨魔戰鬥的“大鐵罐頭”女騎士忽然停下,她轉身衝向冒險團成員。

將所謂的弓箭手、女巫、矮人和青蛙等抓起,一手一個,往森林外扔去。

很快輪到勇敢的愛德華,他保持着衝鋒姿勢,受到了最大的力量照顧,化作一道光點被扔向遙遠的天邊。

原本平靜的旁白,此時因爲這變故,顯得驚慌且憤怒。

旁白:“不,你在做什麼?你不能把男主角踢走,這是個奇幻喜劇,不是英雄女騎士傳記,快住手……”

莎莉面甲下,燦爛笑着,回身走向食人巨魔。

嗤!

熾烈的劍光中,巨魔倒下。

第一層敘事域化作霧氣消散,溫暖的客廳再現,穿着襯衫毛衣的愛德華一臉故作恐怖,故意捏着嗓子,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對着兩個一臉懵逼的孩子繼續道:

“是不是很可怕,這就是你們的老……”

顯然,他試圖挽救故事。

可就在此時,愛德華身後的相框裡,那“鐵罐頭”般的平面化莎莉,忽然擡起手指,指向兩個孩子,唯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響起:

“厄運詛咒!”

這畫面出現,客廳也開始霧化,比之前更加驚慌的旁白響起。

“你又篡改臺詞了,這是什麼展開,這是喜劇,是喜劇啊,不是恐怖鬼片,你不能這麼做……”

旁白的尖叫中,敘事域完全崩潰。

莎莉又一次脫離霧氣,恢復原本的模樣。

她的身後,兩個孩子各自化作兩道不同的身影,似乎都不是人類種族,他們也都是一臉不可思議、憤怒的神色,脫離“角色”之後,直接離開了原地,逃往小鎮其他區域。

而中年人愛德華,他的臉上浮現出恐懼和醒悟兩種神色,糾纏在一起。

最終,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面上浮現遺憾,但最終變成一道笑容,對着莎莉點點頭,他開始霧化消失。

熟悉的信息碎片,這一秒在唐奇眼眸內流淌過去。

“系列奇幻喜劇‘尋媽記’……敘事結構已被破壞……該小鎮居民被強制驅逐離開……他將回歸原本時空,小鎮相關記憶將被抹除……他向破壞者表達感謝。”

……

“感謝?”

同樣被破壞的敘事,這次有了不同結果,唐奇忍不住要看向那即將被驅逐離開的愛德華,探究一二。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察覺到了一絲躁動的氛圍。

源頭,不止那被破壞的敘事域,而是整個怪誕鎮。

原本熱鬧、和諧的小鎮,似乎因爲兩次敘事域被毀去,被觸發了警報。

就像是兩顆石頭,被砸入平靜的湖面。

下一秒,莎莉所在主街道前方,接連十幾道不同種族、不同形態的小鎮居民出現,他們默契的朝着莎莉走來,帶着強制性神力的濃霧好似潮水般涌來。

唐奇凝聚的目光掃過去,卻見一團新的信息炸開。

“即將開啓新判定,本次強制敘事域爲……史詩戰爭喜劇【女王大人明明很強卻過分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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