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不吱聲。
但羅耀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任何“心虛”的反應，應該是早就在心裡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幕了。
“你們葉家在馬來做的是傳統生意，涉獵很廣，但從來不碰煙土和D這種害人的東西，所以纔在馬來的華人圈子裡有着很高爲威望，你從歐洲返回馬來沒多久，就起程來到國內，馬來那邊你沒什麼根基，我們從莊子裡搜出來的這些貨，純度很高，馬來那邊，還沒有這樣高質量的貨，順着這條線查下去，你說，我們會查到什麼？”羅耀緩緩說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什麼純度，什麼貨？”葉川直接否認。
“這世上的生意，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能讓人鋌而走險，何況你們現在賣的東西遠遠超過這個數，你弄的拿箱子高純度的HLY應該是爲山城的一些高級消費者準備的吧？”羅耀繼續說道。
葉川不說話。
“咳嗽水，實際上是添加了D的安慰劑，貼上一個南洋進口的標籤，誤導消費者，喝了就停不下來，這種東西的危害，你難道不知道，你的父親捐巨資支持國內抗戰，而你卻在用這種卑劣的手段賺取骯髒的錢財，你不覺的羞愧嗎？”
“其他的，我就不說了，光這兩點，就足夠你把牢底兒坐穿了。”羅耀繼續慢條斯理的解釋。
“其實你跟江記者的事情，現在都是細枝末節，根本不算個事兒，我追究不追究都無所謂的。”
葉川終於變了顏色。
“姓羅的，你這是栽贓陷害！”
“栽贓陷害，呵呵，物證，人證具在，你還想抵賴，這些貨是怎麼來的，我只要一查源頭，多簡單的事情。”
“那你去查呀？”葉川突然咧嘴一笑，似乎並不怕羅耀順着貨物的源頭查下去。
羅耀當然知道，這些東西能進入山城，一定跟某些大人物有關係，而且一定在高層。
他若是去查，鐵定會把某個大人物給牽連進來，而這也是葉川有恃無恐的本錢。
這個黨國有多爛，他心裡跟明鏡似的，他也沒想過要去改變什麼，事實上，他也沒那個能力。
大人物雖然可以很輕鬆的捏死一隻小卒子，可小卒子一旦過了河，也不是隨意任人拿捏的。
羅耀現在就是一隻過了河的卒子。
“我當然會去查。”
“那去查呀，跑這裡來跟我廢話做什麼？”葉川背靠椅背，突然放鬆下來，很是得意的一笑。
自以爲言語抓住了羅耀的命門。
“小慧。”羅耀衝宮慧微微一點頭。
宮慧會意，從一個文件袋裡取出了一份資料來：“葉川，二十九週歲，生於民國元年，農曆七月初四，生肖屬鼠，父親葉偉翰，馬來華僑第二代，商界領袖……”
宮慧唸的是一份有關葉川的詳細資料，除了他跟母親去歐洲生活學習那一段，他在馬來的全部經歷都提到了。
軍統可是在星加坡有一個情報站的，馬來這種華僑衆多的國家，又有大量的回國抗戰和捐款的人，自然也有情報組。
葉家身份地位顯赫，搞到這樣一份資料其實並不難，關鍵是時間和精力。
很明顯，自從葉川進入羅耀視線之內，對他的調查就已經展開了，不然，他手上又怎麼會有詳細的資料。
葉川眼睛裡閃過一絲濃濃的震驚，不管羅耀手裡怎麼有這樣一份資料，這都說明對方早就盯上他了。
不然，此刻也拿不出這樣一份資料來。
“葉川，對於這份資料，你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你們調查的夠仔細的，就連我母親跟我父親怎麼相識的都調查的一清二楚，如果你們能夠把這份精力花在日本人身上，而不是我這樣一個歸國的愛國華僑身上，我父親給你們捐的錢不是讓你們來調查我的！”葉川不無諷刺的一聲。
“是，你說的很對，這正是我們軍統一以貫之做的。”羅耀虛心接受道。
咚咚……
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進來。”
鄧毅推門走了進來，來到羅耀身邊，俯身下來：“耀哥，照片組剛把昨天拍的照片洗印了出來，有一些發現。”
“走，去看看。”羅耀點了點頭，招呼宮慧一聲，兩人直接就跟鄧毅離開了。
留下楊帆在審訊室內，單獨看着葉川。
楊帆可不是羅耀，他是打鐵的出身，崇尚暴力解決問題，所以，葉川看着楊帆，那是越看心裡越發毛。
“耀哥，這個戴鴨舌帽的記者，她登記簽到的身份是《小林西報》記者，名字叫王躍飛，我查過了，《小林西報》是一個發行量很小的報紙，王躍飛也確有其人，但其人已經年過四十，照片上的人跟我瞭解到的完全不一樣。”鄧毅取出一張照片遞給羅耀解釋道。
“是有人假冒記者身份混進來的？”
“會不會是中統或者中共的人？”宮慧問道。
“應該不至於。”鄧毅沒開口，羅耀卻已經開口道，“這個案情說明會又沒有限制他們進入，況且又不涉及敏.感的政治事件，他們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借用別人的身份嗎？”
“耀哥，您看這兩張照片！”鄧毅又取了一張照片過來，放在一起對比。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穿着很颯的風衣，面孔冷峻，眼神警惕，顯然身份不一般。
“這款女士風衣今年在歐美很流行，我在報紙上見過，山城的話，我沒見幾個人穿過，這女人是誰？”宮慧直接問道。
“葉川身邊有一個女保鏢，也是他的心腹，阿香！”
“阿香？”羅耀和宮慧都知道這個阿香，但都沒見過，照片也是第一次見。
因爲這個女人雖然總在葉川身邊，但行蹤成謎，很難捕捉。
“這張照片還是我們蹲點用長鏡頭抓拍的，此女警惕性極高，我派人跟蹤過好幾次，都被她甩掉了，應該是經過了特殊訓練。”鄧毅解釋道。
“這兩個人的下巴弧線似乎很吻合……”
“不光下巴弧線，還有身材，基本上也是一模一樣。”宮慧是女人，觀察很細緻。
“耀哥，再看這張照片！”鄧毅又取出一張照片來，放在羅耀和宮慧面前。
照片上是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頭戴禮貌，身材纖瘦，上嘴脣一片小鬍子……
第一眼看上去，就很眼熟了。
“這是今天中午在繁星咖啡館外照片組拍攝的，也是剛洗好，送過來的。”鄧毅解釋道。
“這三張照片是同一個人，都是這個阿香！”宮慧仔細對照了一下，判斷道。
“我也是覺得，這三個人太像了，所以，才請耀哥和慧姐過來看一下，這是不是一個重大發現？”
“她去繁星咖啡館見誰？”
“我們的人不能進咖啡館，因爲一旦被發現，那就所有的佈置和努力都功虧一簣，只能在外面進行拍照，但是，在這個阿香進入的前後半個小時內的客人，都做了統計和標註，耀哥，慧姐，你們看，就是這些人！”鄧毅取出一疊照片來，一一的擺放在桌子上，一邊放，一邊還把進入和離開的時間說明。
並非只要客人進出就拍照，那樣太浪費膠捲了，也浪費不起，只要是熟客，只要辨認出來的，直接記錄進出時間即可，這樣也就節省大量的資金。
因爲繁星咖啡館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熟客，生客不多，一般人也消費不起。
一般接頭，最多前後半個小時了，時間一長，那就危險了，有經驗的特工是會馬上轉移的，除非有特殊目的，需要拖延時間。
而且這個“阿香”自己進去後，也就待了不到一刻鐘就出來了，那跟她接頭或者碰面的人，也應該就在這個時間段內進出。
中午並非咖啡館最繁忙的時段，但客人還是不少的，這個時間段，進進出出的居然有二三十位。
羅耀一眼望去，確實很難確定，誰是這個阿香要見的人，畢竟這個難度太高了。
宮慧數了一下道：“男性客人應該是二十一人，女性客人十二人，這個阿香一身男性的打扮，那她接頭的人極有可能是一名女性，這種地方，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喝咖啡，比較不容易被人關注，當然，也不能排除她是故意這麼做的，但我覺得對方是女人的可能性要大一些，鄧毅，這些女性客人當中，有資料嗎？”
“是的，有幾名熟客，我們掌握了資料。”鄧毅點了點頭。
“資料呢？”
“早就準備好了。”鄧毅馬上取來一個文件袋，把資料遞了過去。
“慧姐，這個叫周佩珍，是山城檢察院副檢察長……”鄧毅一邊指着照片上的人，一邊給宮慧解釋。
這些人基本都是官太太或者有錢人的女人，不然，大中午的，哪有閒情逸致跑出來喝咖啡？
一個個介紹下來，懷疑人物也一個個的被排除了。
“耀哥，你在看什麼？”
宮慧與鄧毅一問一答，逐一排除可疑人選，卻發現羅耀眼神盯着上面那二十一名男性客人發呆。
羅耀手一指其中一張照片上的男子說道：“你們不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嗎？”
宮慧與鄧毅都順着羅耀的手指望去。
照片上的男子眉清目秀，戴着一副金絲邊兒的眼鏡兒，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
“鄧毅，這人有資料嗎？”
“好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