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夢?對,又做惡夢了,我夢見好多人,好多人,他們都想要我死……雲燦,我不想死,我要好好的活着……”
“別怕,有我在呢。”雲燦握着她的手很用勁。抓住她,那麼篤定的目光看着她,是在告訴她,只要有他在身邊,她便可以什麼都不怕。懶
曦雯搖着頭,淚眼模糊,含含糊糊的,“可是我看見那張很可怕的臉,身上全是傷,衣服頭髮上全都是血,好髒,好惡心。我不想看到那個女人,不想看到。”她拽着雲燦的袖子,越來越使勁的晃動,哭着喊着,再也沒有比這個時候更脆弱的樣子了。
“曦雯,你冷靜一點聽我說,因爲要結婚了,所以你很緊張,這是正常的。很多人都有婚前恐懼症,可能你也一樣,你不要擔心,過一段時間會好的。”
“不是,不是婚前恐懼症。是老天爺在譴責我。我怎麼可以呢,怎麼配呢,我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做你的妻子?雲燦,我們不要結婚好不好,好不好?”
曦雯那泛白的雙手死死的攥着雲燦的袖口,那質地很好的面料起了皺,他的心裡也打了結。
“你就這樣不願意?一開始就不願意?或者,真是爲了讓阿姨安心,所以才勉爲其難跟我在一起?”雲燦低低的問,淺淡的,失望透頂的口氣。
曦雯望着他,肩膀還在一顫一顫的,她沒有否認,也否認不了。她不擅長撒謊。這婚事的初衷,還確實是這樣。蟲
只是雲燦,他不知道這委曲求全裡,也有着她的真心。她是認真的想要跟他生活在一起,其他的任何一點她都可以模糊不清,可這一點她是清楚瞭然的。
雲燦拿着打火機,握在手裡啪啪作響,半晌,他擡起頭來,“我們不說以前,就談現在。曦雯我問你,跟我在一起,你是否開心?”
她認真的點頭,“開心,你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以外,我最願意信任的人。”
“那麼,是否愛我,哪怕是一點點?”
“雲燦,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我真的不知道,我愛不了人,我騙不了自己也不想騙你。”曦雯聲音微微地顫抖,緊緊的閉上眼,那涼涼的液體從眼瞼縫隙鑽出來。
“我試過,也努力過想要好好的跟你在一起,然後結婚,做你的妻子。可是眼見婚期越來越近,我就越發的感到恐懼。我老是想起以前的事,你知道嗎,我又開始做那個夢,夢裡那些人真真的是要推我下懸崖的。現在每到晚上我就不敢入睡,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今天穿上婚紗,我覺得自己好美啊,就像小時候你在我書上畫的那隻蝴蝶,真的好美,可是下一秒我看見的就不是這個人,我看見的,是那個死了的程曦雯……”
“曦雯別說了。”雲燦聽得心驚膽戰的,一下子抱住她,手輕輕的拍在她的背上,“別說了,別說了。不要自己嚇自己。乖,好好兒的,我們什麼都別想了。”
曦雯滿臉的淚,溼透了,她閉着眼咬着雲燦的肩膀,爲的是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這麼多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這麼無助。一直以來,她都不願意將自己最脆弱的樣子呈現在他人眼前,尤其是,最愛她的人。
“肚子餓嗎?”
雲燦就這麼抱了她好久好久,直到手臂都有些酸了,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這才發現已是晌午了。
曦雯從他懷裡抽身出來,沙啞着嗓子小聲道,“餓了。”雲燦笑了笑,伸手去刮她的鼻尖兒。曦雯吸了吸鼻子,破涕爲笑。
“又哭又笑的,也不怕丟人?”雲燦牽她起來,拿桌上的溼紙巾擦她臉上的淚漬。
這動作,寵溺得跟小時候哄她似的。曦雯鼻子一酸,就又要哭出來。她忍住了。
從他手裡拿過至今,她自己擦,“在你面前,我還有面子嗎?”
雲燦一邊笑一邊往廚房裡走,“所以你看吶,你這輩子也就只能嫁我了。”
是玩笑,也不是玩笑。曦雯聽得真切。她動作僵了僵,轉頭望向廚房。
“家裡也沒什麼菜,煮麪條好不好?”雲燦翻着冰箱,只找到了雞蛋。拿了兩隻出來,一關上冰箱門就看見曦雯倚在門邊兒。
他怔怔的看着那張寫滿心事的臉。
曦雯說,“雲燦,我認真的。我們倆結婚的事,再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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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飯,陪着曦雯坐了會兒,雲燦邊開車回醫院去。一路上,兩人最後那幾句對話一直一直在他腦海裡回放。
她說以後再說結婚的事。,當時他只感覺身子輕飄飄的不知要飄到哪裡去,他只知道,或許錯過了這次,便再不會有機會。於是他說他不同意。
“我不要。明天我再請一天假,再約一次婚紗店的人。”這是他說的。
“請你尊重一下我,我現在沒有那種心情。”這話,是她說的。語氣淡得很。
“你當結婚是兒戲,還要看心情?”
“隨你怎麼想。總之你不要逼我。”
不歡而散。
雲燦單手撐着腦袋,等紅燈,突然想起應該給莊文鳳回個電話。於是他拿出手機給她打過去,報了平安,說了一切都好。在掛電話前,他說,阿姨,這婚禮,暫時舉行不了了。
電話那頭的人呆立在陽臺上。那風嘶嘶的吹,鑽進她的頸窩,涼在她的心底。
曦雯眯着眼吸了口煙,低下頭看着手機上一閃一閃的名字,按下了掛機。關了機放在一旁,徐徐的吐出停頓在口腔裡許久的煙霧,頭一歪,靠在窗沿上看着窗外那光禿禿的樹幹。
指尖的煙沒有再抽一口,手搭在菸灰缸附近任由它一點一點燃盡,掉落。窗外何時有了小白點飄落她都不知道,恍然反應過來,以爲出現了幻覺。
這一年的冬天,下了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