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猛於虎。
自從坊間傳出官方糧行超額發行，糧票將要貶值成廢紙的消息。短短三天，整個西埠城都開始亂了起來。到處瀰漫驚惶氣息，大批倖存者堵住糧行大門，手持糧票，叫喊着要兌換糧食。
官方雖然反應極快，連續出了公告，澄清傳言並非事實，但是收效甚微。人的情緒容易受到同類感染，專業術語稱之爲隨衆心理。當見到人羣洶涌，高喊要兌換手中糧票的時候，那些原本採取觀望態度的倖存者也按捺不住，加入擠兌大軍。
如此般，雪球越滾越大。擠兌的倖存者人數也越來越多，達到數以萬計。
糧行所在位置，整個東大街都被人羣塞滿。有傭兵、有商販、有苦力、有站街女……來自各行各業的倖存者，取出家裡積攢存下的糧票，一個個情緒狂躁，聲嘶力竭，要求糧行儘快給他們兌現。
擠兌風潮已經形成。官方能做的，只有開倉放糧。
“大家不要擁擠，一個一個排好隊……官方有足夠存糧，我保證，讓你們每個人都能兌換到糧食！”
耿文生站在糧行大門口，手持擴音器，對着洶涌人羣一遍一遍重複大喊。身爲西埠管委會委員，糧行行長。他已經三天三夜沒閤眼，堅守崗位，儘自己最大努力平息這場擠兌風波。
在糧行大門兩側，清一色東風猛士，足有三十多輛，整齊擺列。車上有一隊隊武警官兵，虎視眈眈，手持槍械瞄準人羣。
在門前十米，有一條油漆劃出的紅線。擠兌人羣雖洶涌，卻沒人敢越過這條線。其原因，在紅線內的地面上，橫躺着三四十具屍體。衣着打扮都是城內倖存者，身上密密麻麻盡是窟窿，傷口血液已經發黑，顯然已經死了很長時間。
這些倖存者全都是被武警官兵射殺。就在昨天，擠兌人羣太過洶涌。有的耐不住性子，竟然鼓譟生事，想要衝擊糧行，搶奪物資。
結果，官方早有準備。五百名真槍實彈的武警官兵來到，二話沒說，開槍掃射，打死打傷上百人。
亂世用重典！
官方殺雞儆猴，收到效果。擠兌人羣雖然沒有散去，卻沒人敢違反官方劃定的規矩，開始有序排隊，進入糧行兌換物資。
秩序雖然恢復，但是擠兌仍舊持續。以糧行現今的儲備，只夠應付八九天。這還是城內有不少商家，暗中支持官方金融機構，極力回購糧票的結果。
否則，這三天三夜擠兌狂潮，已經足以讓糧行儲備消耗殆盡。
一眼看去，黑壓壓人羣，足有上萬。耿文生眸中閃過一抹擔憂。他心裡清楚，這些倖存者只不過是對方的探路石，重頭戲還在後面。
四海大廈。
透明的落地窗旁邊，龍四海揹負雙手，居高臨下，眺望東大街方向。目睹黑壓壓的人流，他那英俊的臉龐不自覺露出淡淡笑意。
他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喜歡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更喜歡操弄人心，左右大勢。
他，龍四海，註定就是萬人之上的強者。末世前如此，末世後，亦是如此。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龍四海頭也沒回，就知道來人是誰。
“情況如何？”他淡淡問了一句。
花曼麗來到，目視這個男人挺拔的背影，眸中沒來由閃過一抹畏懼。
“一切進展順利！”
她整理了一下情緒，緩緩說：“目前爲止，城內倖存者基本已經全部被調動，形成上萬人擠兌狂潮，堵住糧行大門……”
“我不是問這個？”
龍四海出聲打斷，緩緩轉過身，目光凌厲，一字一字又說：“這些普通人無關緊要，我問的是……城內其他商家？”
“樑少平三天前舉辦的聯誼會，有些成效。目前爲止，城內有將近三成商家，展開回購糧票的行動。”
花曼麗立刻彙報重點。她知道面前這個看上去彬彬有禮如紳士般的男子，實際性格截然相反，殘暴狠戾，稍不如意，就會讓自己生不如死。
“但是他們回購力度有限，只有九鼎、薛記和金鑫這三家，每天約莫回購三十萬斤糧票，替官方糧行減輕不小壓力！”
龍四海聽後，冷哼道：“九鼎原本就是官方產業，盡力回購不足爲奇……倒是薛家那老匹夫，還有金鑫的鐵公雞，這次竟然不顧我的警告，選邊站隊幫助樑少平，哼，這筆賬我遲早會跟他們算清楚！”
話到此處，他特意又問了一句：“姓黎的那邊呢？”
花曼麗連忙說道：“他的商行也在回購糧票。不過，大門外掛出公告，每天限量十萬斤糧票，數額不算大！”
“嗯，這小子還算聰明！”
龍四海點點頭，轉身走向辦公桌那邊，取出一個密碼箱交給花曼麗：“你去一趟豐收商行，給我帶句話給姓黎的小子。只要他繼續保持中立，我許諾的好處一樣都不會少！”
花曼麗聽後，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出一句：“龍爺，現在大勢已成，就算多一個豐收商行，也影響不到我們的計劃，爲何還要給他這麼大好處？”
婦人之見！
龍四海掃了她一眼，不緊不慢說道：“你以爲我看重他那點家底？笑話，一個剛成立不久的商行，就算生意再好，能有多少物資儲備！”
踱步走到窗口，龍四海目光深遠，眺望遠方，良久，方纔又說了一句：“我看重的是他這個人，還有他一幫手下。”
花曼麗沒有多問，轉身離去。就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頓住腳步。
“龍爺，還有一件事忘了跟您說，這兩天官方軍隊調動頻繁。據眼線回報，他們至少有上千人出城，去往烏江鎮方向。”
“知道了！”
龍四海揮了揮手。隨後，花曼麗退去。
“想清剿烏江鎮獲取物資……哼，樑少平，你這可是病急亂投醫，龍某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在花曼麗走後，龍四海一臉陰鷙，自言自語。在某一刻，他口中喊出兩個字：“影子！”
怪事發生，在他不遠處的牆壁上，竟然真的出現一個影子。
一個看上去很瘦弱的人影。
“去烏江鎮看看，如果樑少平真有行動，全力阻止！”龍四海眸中閃過一道厲芒。
那詭異人影竟然像是活物，衝着龍四海點點頭，隨後慢慢淡去，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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