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始皇帝要殺楊家全族，有人能夠阻止嗎？
子夏可以千刀萬剮不死，但是楊烈不可以，楊烈的妻子不可以，他的女兒楊淼不可以。
始皇帝和子夏鬥了那麼多年？難道還怕刀劍造成的痛苦不成？
如果始皇帝執意要殺楊烈，那麼楊烈必死，無論他再強大都沒有任何意義。
甚至初生演替有些不明白，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始皇帝不殺楊烈，究竟是大智慧還是麻木。或許千年的時光過去，始皇帝已經對這些後代的生死不感興趣。
但是即便是這樣，初生演替依舊有些無法接受。
而且，始皇帝和自己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這位千古一帝身上，他感受到的是疲憊，但絕非麻木。
“我那時候蠢！不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我以爲，自己殺了陳家全族，就算留下了一個殘廢的老傢伙，他也反不起風浪，、。但是沒想到…………”
初生演替道：“始皇帝找上門來了？”
楊烈點了點頭，可以看見，他臉上的神色很是痛苦。
顯然，這綿延幾千年的仇恨，受難的並不僅僅是陳家。
始皇帝雖然不問世事多年，但是，那終究是天子。或許他已經沒有了百萬兵鋒，但是歲月的沉澱卻賦予了他更加可怕的力量。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以上這句話，是歷史上嬴政對藺相如說的。
可以想象，怒急攻心的嬴政會做出多麼可怕的事情。
楊烈道吞了口唾沫，看向了廣袤的大地。
“能不能給我根菸，楊淼不喜歡我抽菸，所以身上沒帶。”
初生演替自己也抽菸，於是掏出來，給他點上。
楊烈深吸了一口，然後長長地出了口氣，才接着道：“那件事兒結束之後，我回到家中，族人都以我爲榮。說我是英雄，終於爲楊家報了血仇。後來，我又聽到了很多關於陳風的傳聞。和我有交集的幾個朋友都說，陳風是個好人，是君子。我那時候不怎麼懂事兒，聽不進去這些。但是，很快我的報應就來了。”
初生演替搖頭嘆息，道：“陳風是君子，重仁義，守諾責。我親眼所見，絕不虛假。”
楊烈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是罪有應得。說來巧合，那天晚上也下着雷雨，和我殺陳風全家的時候一樣。一直不問世事的老祖宗忽然回到了家中，命令我帶着所有的族人，馬上逃走。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但是老祖宗的話我不敢不聽，於是就帶着家人準備離開。那個年代成家都早，我才十八歲，但是我女兒楊淼已經兩歲了。”
初生演替道：“始皇帝來了？”
“來了，見人就殺，不給任何解釋的機會。老祖宗提着刀攔住他，但是沒有用，沒有用！那個老怪物悍不畏死，無論受了再重的傷都會馬上回復。他的劍術登峰造極，和老祖宗在伯仲之間，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在乎受傷。老祖宗砍他，他就砍我的老婆，我的叔叔，我的侄子。殺啊殺啊~~不停地殺啊~~”
說到這裡，楊烈已經是淚如雨下。
初生演替拍了拍他的後背，道：“算了，不想說就別說了！”
他也知道，重提這樣的事情，對楊烈來說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但是楊烈搖頭，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繼續道：“這事兒已經憋了我太久了，我的妻子，楊淼的母親不是病死的，是被始皇帝爲了報復我，當着我的面，活生生多成了肉醬！我恨啊，我也恨啊~~~但是我卻報不了仇，陳風還能想想怎麼來殺死我，但是我的仇人是個殺不死的怪物。那之後，我經常會夢見始皇帝扯着我妻子的頭髮，將她提到我面前的樣子。老祖宗的刀砍在他背後，他的劍一劍又一劍地刺進我妻子的身體，鮮血濺在我臉上，我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初生演替並不知道楊烈是怎麼去處理這件事兒的，但是就常理而言，楊烈能夠活着就是最大的奇蹟。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那不是奇蹟。
楊烈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然後解開了自己的褲帶，將褲子脫了下來。
“現在你明白了吧？爲什麼嬴政放過了我？”
初生演替閉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那樣的慘狀。
“我是老祖宗親自閹割掉的，這樣做是爲了平息始皇帝的憤怒，保住我的命。我絕了始皇帝的後，始皇帝也要絕我楊家的後，否則絕不收手。好在楊淼是女孩兒，要是死男孩兒…………我簡直不敢想象。”
“我被閹割的時候才十幾歲，就算我欠陳風的，已經早就還了。小叔你是讀書人，懂道理，你說說是不是這樣？我已經付出足夠的代價了，陳風要敢來，我砍下他的頭算不算過錯？”
以前，初生演替覺得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樣的話都是弱者在胡說八道。
但是見了陳楊兩家這麼多年的恩恩怨怨後，他也生出同樣的感嘆。
陳風是好人，楊烈也是好人，但是因爲先輩的恩仇，紛紛被搞得家破人亡，一生不幸。
楊烈有個女兒，還能有所寄託，但是陳風什麼也沒有了。他像是孤魂野鬼一樣在世界上漂泊了這麼多年，一有時間就和的爛醉如泥。
反過來說，陳風還算是個完整的人，但是楊烈連作爲男人最基本的尊嚴都被剝奪了，也好不到哪兒去。
初生演替道：“都是仇恨帶來的。”
楊烈道：“所以，老祖宗要我立下毒誓，絕對不準報仇。他說，這段恩仇就到此爲止了。爲了防止我私自去找陳風的麻煩，自那以後，他就一直將我帶在身邊，隨他修行。實際上也是變相地保護我，怕嬴政食言對我下毒手。但是到了這個地步，還修個什麼啊，那一天，我的心境也被擊潰了。至此之後，刀法一落千丈，再也不復當年的盛況。”
《天龍勁》是身與意行的技藝，意志的強大和身體的強大同樣重要，初生演替也明白，一旦被擊碎了心境和意志，那實力肯定會大打折扣。他已經見過楊烈出手的樣子，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楊烈依舊不是他全盛時期的實力。
在被始皇帝擊碎心境之前，楊烈又是強大到了何種地步？
可是即便如，他也依舊不是古神的對手。
比始皇帝和子夏更悠久，征戰了更多歲月的希瑟爾和坎帕斯，又是怎樣的存在？
聽了楊烈的話，初生演替也不禁爲這段故事發出感慨，道：“老傢伙還算是個明白人，這樣下去，真的是生生世世沒得個了結了。”
楊烈點了點頭道：“我也知道，所以一直都跟着老祖宗，沒有再對陳風。所以，纔有幸見識到了所謂的白帝。”
初生演替道：“到底什麼是白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