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離開了金錢城,離開了這一片疆域,
夏去秋來、秋去冬來,轉眼一年晃過,又到了來年寒冬,時間一天天過去……
秦風行走於無盡疆域,底層的靈古境、靈血境雖然很弱,可不同的地域,會出現不同的戰鬥風格。特別是遠離符門、修羅門所在疆域的地方,戰鬥風格差異更加明顯,甚至有些劍法構思令秦風也是瞠目結舌、驚歎不已。
這是真正的包羅萬象。
漸漸的,秦風的心態開始變了。
最開始,秦風還是高高在上的真元境強者,這實力在大型宗派眼中,或許也就是上流。可在絕大多數人眼裡,卻猶如神一般高不可攀。趕路的時候,秦風就御空飛行,與那一個個靈古境、靈神境的人交手時,秦風就壓制修爲。
可慢慢的,秦風開始真正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很普通的修行者,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的實力。與靈古境交手,他就是一個癡迷於劍道的靈古境劍修,與靈神境交手,他便是一個真正的靈神境劍修。甚至,就連趕路,秦風都開始如普通人一般。
這是真正的立身於平凡,覽盡世間芳華。
寒冬凌冽,冷風如刀,以大地爲砧板,視衆生爲魚肉。萬里飛雪,將穹蒼作洪爐,溶萬物爲白銀。
雪將住,風未定,一輛馬車自北而來,滾動的車輪輾碎了地上的冰雪,卻輾不碎天地間的肅殺。
秦風打了個呵欠,將兩條長腿在柔軟的貂皮上儘量伸直,車廂裡很溫暖,田甜正在給他捏着腿,很舒服。
“秦師兄,我覺得你現在越來越有魅力了。”田甜嬌笑道。
“哦?”秦風也笑了,“我以前沒有魅力嗎?”
“嗯……”田甜歪頭想了想,道:“以前的你鋒芒畢露,一看就比任何同齡人都優秀,而且整天扛着斷劍,碾壓這個天才,無視那個天才的。可現在的你就像一個普通小民。”
“像普通小民還有魅力?”秦風頓時又笑了。
“不一樣嘛,越是看你越是感覺到你的深邃,很有神秘莫測的味道哦,我敢保證,任何一個女人只要跟你接觸一個月,都會被你迷住的。”田甜一臉癡迷。
“也就你傻,能看上我,哈哈。”秦風大笑。
車外,駕車的車伕也笑了。這車伕和秦風長的很像,猶如雙胞胎一般,只是少了許多靈性。正是秦風的那具分身。如今分身在江山社稷圖內無事可做,給秦風本尊當個車伕倒也不錯。
雪,終於停了,天地間的寒氣卻更重,冷冽寂靜也更濃,幸好這時候,風中傳來了一陣人的腳步聲。
這聲音雖然比馬蹄聲輕得多,但卻逃不過秦風的感知。
他掀起簾子,立刻就見到了走在前面的一道孤獨人影。
這人走得很慢,但絕不停頓,雖然聽到了風鈴馬嘶聲,卻根本不回頭看一眼!
他既沒有帶傘,也沒有戴帽子,溶化了的冰雪,沿着他的臉流到脖子裡,他身上只穿件很單薄的衣服。
但他的背脊仍然挺得筆直,整個人就像是鐵打的,冰雪,嚴寒,疲倦,勞累,飢餓,都不能令他屈服。
好像,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屈服!
馬車趕到前面時,秦風才瞧見他的臉。
他的眉很濃,眼睛很大,薄薄的嘴脣緊緊抿成了一條線,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臉看來更瘦削。
這張臉使人很容易就會聯想到花岡石,佃強,堅定,冷漠,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甚至對他自己。
但秦風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開了車門,道:“朋友,上車來,我載你一段路。”
秦風的話很簡單,很有力,在這一望無際的冰天雪地中,他這提議實在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
誰知這少年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腳步更沒有停下來,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有人在說話。
“你是聾子?”秦風抿了抿嘴,嘀咕了一句。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劍柄,他的手已凍得比魚的肉還白,但動作卻仍然很靈活。
秦風頓時笑了,道:“原來你不是聾子,那麼就上來喝口酒吧,這麼冷的天,一口酒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害處!”
少年終於開口道:“我喝不起。”
居然會這樣回絕人的好意,秦風頓時滿臉都是笑意,又道:“我請你喝酒,不要錢。”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買的東西,我絕不要,不是我自己買的酒,我也絕不喝……我的話夠清楚了嗎?”
秦風不由點了點,道:“非常清楚。”
少年道:“好,你走吧。”
秦風卻是一笑,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但等你買得起酒的時候,你肯請我喝一杯嗎?”
少年沒有任何波動的眼睛,看了過來,道:“好,我請你。”
秦風大笑着,馬車急馳而去,漸漸已瞧不見那少年的人影了,秦風還在笑着道:“你覺得那人有趣嗎?”
田甜噘嘴道:“一點都沒趣,你請他喝酒,他竟然不領情。不過這樣也好,這車輦裡一直就我們兩個人才好。”
“呵呵……”秦風一笑,又道:“那個人挺有趣,看到他,讓我想到了加入五行宗之前的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風雪山林,沒有任何人看一眼。”
田甜立刻看了過來,“秦師兄,你和他很像嗎?”
秦風搖頭,道:“不像,我和他的性格一點不像,你秦師兄我當年整天嘻嘻哈哈,一把斷劍掃天下,哪像他那麼死悶,白喝的酒都不要。”
田甜蹙眉微皺,“那你看到他還能想到以前的你?”
秦風笑道:“你看到他腰帶上插着的那柄劍嗎?”
田甜水靈的眼睛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劍嗎?”
嚴格說來,那的確不能算是一柄劍,那只是一條三尺多長的鐵片,既沒有劍鋒,也沒有劍愕,甚至連劍柄都沒有,只用兩片軟木釘在上面,就算是劍柄了。
秦風卻是摸了摸無名指上的空間戒指,頗爲感嘆的道:“你忘了,秦師兄的斷劍以前在旁人眼裡,也破的根本不算是一柄劍啊。”
“啊……”田甜輕叫一聲,似乎明白了。
再往前沒多久,一小鎮出現在了眼前。
能在這冰天雪地裡,找到一家酒樓吃飯休息,的確是最美妙的事情。
而有這種想法的人一定很多,所以當秦風和田甜走進酒樓時,發現已經幾乎人滿爲患了。
“咦,竟然有這麼多的修行者。”秦風站在門旁,掃了一眼酒樓內熙熙攘攘的吃客,最後被相鄰的兩張桌子,一共十五人給吸引住了。
這十五人各個修爲不低,其中一名虯髯大漢最能引起他的注意,因爲這是一個虛元境高手。
在一般的村鎮,別說虛元境,就是最弱的修行者可都幾乎看不到。
“秦師兄,怎麼了?”田甜低聲問了句。
“沒事,走,咱們去吃好吃的。”秦風拉着田甜便走了進去。
兩人在一張偏僻的桌前坐下,點好了飯菜。
不遠處,那十五名修行者則是喝着酒,扯着大嗓門在吹噓着自己一個個的輝煌戰績。爲首的虯髯大漢舉杯大笑,但是他的笑聲忽然停頓了,他只見那厚厚的棉布簾子忽然被風捲起。
兩條人影,像是雪片般被風吹了起來。
這兩人身上都披着鮮紅的披風,頭上戴着寬邊的雪笠,無論身高還是體態,他們都幾乎完全一樣。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兩人無聲無息的進入而震驚,吸引了注意力。
只有秦風的眼睛,卻一直看着門外,因爲方纔門簾被吹起的時候,他看到了之前的那名孤僻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門外,而且像是已站了很久,就如一匹孤獨的野狼般,雖然戀着門裡的溫暖,卻又畏懼那耀眼的火光。
秦風喝了杯酒,目光這才轉到剛進來的兩人身上。
只見這兩人已經緩緩摘下雪笠,露出了兩張枯黃瘦削而又醜陋的臉,看來就像是兩個黃蠟的人頭。
他們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卻很大,幾乎佔據了一張臉的三分之一,將眼睛都擠到耳朵旁邊去了。
但他們的目光卻很毒惡而銳利,就像是響尾蛇的眼睛。
然後,他們又開始將披風脫了下來,露出了裡面一身漆黑的緊身衣服,原來他們的身子也像是毒蛇,細長,堅韌,隨時隨地都在蠕動着,而且粘而潮溼,叫人看了既害怕,又覺得噁心。
這兩人長得幾乎完全一模一樣,只不過左面的人臉色蒼自,右面的人臉色卻黑如鍋底。他們的動作都十分緩慢,緩緩脫下了披風,疊了起來。
這纔不緊不慢的走過櫃檯,一齊走到虯髯大漢面前!
酒樓裡靜得,連秦風喝酒的聲音都聽得見,虯髯大漢雖想裝作沒有看到這兩人,卻實在辦不到。
那兩人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那目光就像是兩把醮着油的溼刷子,在虯髯大漢身上刷來刷去。
虯髯大漢只能站起來,勉強笑道:“請恕在下眼拙,兩位是……”
那臉色蒼白的人忽然道:“你就是號稱方圓數百里之內的第一高手,‘急風劍’方塵?”
他的聲音尖銳、急促,而且還在不停的顫抖着,就像是響尾蛇發出的聲音,虯髯大漢聽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連道:“不…不敢。”
那臉色黝黑的人冷笑道:“區區虛元二層,也敢稱‘疾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