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目光再動,這一次,他落在了虎子身上,這個當年從店鋪外探進一個腦袋,給秦風一種虎頭虎腦感覺的少年,此時,依然徹底長大成人,不但娶妻生子,而且還爲老人送終。
就彷彿是一顆小樹,在十五年歲月的吹打中,慢慢長大,成爲了一顆可以歷經風雨的大樹。
在這一刻,秦風想到了神秘老頭跟他的交談,忽然內心驀然間有了一種明悟,這種明悟越來越深,在這一瞬間,秦風融入凡塵十多年來,第一次,感悟到了那不可琢磨的大道之門。
他不知自己是何時離開的鐵具鋪子,茫茫然中他坐在自家鋪子的爐旁,怔怔的望着牆壁,腦中一片空白,唯一存在的,便是一股神念。
虎子父親、母親、以及虎子自身,在這二十多年來與秦風接觸的一幕幕畫面,在他腦中不斷地閃過,這三人的相貌,漸漸變化,漸漸的,秦風有種感覺,他好像看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在三人身上,這股力量的存在,使得虎子父母,慢慢蒼老,使得虎子本身,慢慢長大。
漸漸的,秦風感覺腦中轟的一聲,他雙眼閃爍難以想象的光亮,他在這一瞬間,感覺自己的身子,驀然間飄蕩起來,從這店鋪之中,慢慢的飄升,越來越高。
在飄升的這一過程中,他看到了無數的凡人,在這些凡人身上,全部都有那股力量存在,甚至一些花草樹木,世間萬物,都有它的存在,它,無處不在。
這股力量是從天空降下,秦風下意識的,想要去尋找這力量的根源。
他擡頭望天,希望能找到答案。似乎是看到了些美目,又似乎遠遠看不透本質,只感覺那股力量,即便是在整個星空之中,也一樣是無處不在。
這一刻,秦風的靈魂完全處於一種天道的軌跡之中。
不知過了過久——
“轟!”
秦風的腦海突然劇烈的轟鳴,秦風睜開了眼睛,此時他眼中閃動明亮之光,深吸口氣,拿起毛筆,鋪開紙張,迅速作畫,一筆筆揮灑之下,這一次秦風堅持了一天一夜!
最終當他右指收筆的剎那,古月仙子的畫卷驀然成形,在這畫卷之上,散發着陣陣神聖的痕跡,正是在天火遺蹟時,遇到的神境古月仙子模樣。
靜靜的看着畫卷,許久之後,秦風把它放在了架子上。
他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的變化。
這一次感悟大道,他的修爲已然在這短短的時間,從聖境七層巔峰,一躍攀升到了聖境八層,即便是聖境八層中期,也只是相差一絲。
雖說早在四年前,神秘老頭提點他之後,只要他願意,閉關苦修也能成功突破聖境八層,並且這種主要以生命大道感悟而提升的修爲,剛好能彌補他當年因吸收死亡大道而突破的失衡力量。
但秦風沒有。
這些年,他已經徹底化作凡人,從未修煉過,即便聖境八層就在眼前,他也從未亂過自己的心境。或許性格中的這堅持的一面,也正是他能走到今天的一大原因。
如今秦風因大道而突破聖境八層,又因大道而蛻變,他整個人早已變了,他心中的天地、心中的生死輪迴也早已變了。而這一切並非爲了他短暫的突破而突破,終極目標只有突破神境,以上位神的身份步入神界!
只是,想要突破上位神,路還很遠。對於目前的秦風來說,根本就不可能,未來能不能成功他也不敢斷定。輕嘆一聲,他收起了心思,調整心態,慢慢的,整個人再次化作了凡人。
轉眼又是三年過去,秦風在這條街道上,已經居住了十八年。他也已經五十一歲了。
五十一歲,以聖境壽八百來看,連生命的十分之一都遠遠不到。若凡俗之人壽命按八十長壽算,如此比例之下,秦風纔不過凡人的五歲。不得不說,僅僅五十一歲就能突破聖境,屹立無盡疆域之巔,秦風的確無愧於絕代天驕的稱號。令無數人驚歎也可以理解。
斷劍少年,區區五十一歲,始終還是一個“少年”。
但若是以凡俗來看,五十一歲的人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齡,尤其是生活在底層的人更顯老,此時秦風整個人已經顯出了老態,臉上皺紋漸多、頭上的白髮也漸多,甚至連走路時,背都略有些駝了。
虎子的母親,在兩年前,悲傷成疾,去世了。至此,這鐵具鋪子,已然全部壓在了虎子身上,他就同當年他父親一樣,支撐起了這個家,深愛着自己的妻子,對於已然十歲的兒子,也是天天絮叨讓其學打鐵,以便接替自己的手藝。
這一幕,與當年,幾乎一摸一樣,只不過是,人換了而已。
不過這種情況沒有維持多久,在半年前,虎子的兒子,曾小虎,被紫玉門一個遊方的修行者看中,收爲弟子,隨着他去了紫玉門。
對於自家孩子追隨修行者之事,虎子頗爲自豪,幾乎逢人就說,整條街上家家盡知。
而對此,秦風沒有感覺任何意外,早在小虎幼年時,秦風便看出這孩子天賦不錯,至少比絕大多數凡人好太多了。而後秦風又小虎兒時,時常給他一些改變體質和天賦的丹藥服下,最後更是專爲他而煉製天命符,直接使得小虎生出了六重聖光天賦。
當年柳茹妃、邵一龍、鈷海等一個個只有四重聖光天賦,便已經被五行宗異常重視。六重聖光天賦的姬子雅在劍閣更是一時無二。那紫玉門勢力與當年的五行宗、劍閣相當,遇到這樣的天才孩童,自然不會錯過。
收曾小虎的修行者乃是一真元境,想來在紫玉門地位不會低。秦風暗中觀察其秉性,也並不壞。所以,秦風沒有參與,順其自然。
小虎這一走,虎子便僱了幾個夥計,這其實已經破了他爹的規矩,按照他爹當年的說話,咱曾家的鋪子,賣的是手藝,絕不能僱其他人,不然這手藝被人學去了,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但顯然,虎子沒有遵從他爹的規矩,自從僱了夥計後,便不再去管鋪子的事情,而是整日裡,恢復了到了少年時期的習慣,纏在秦風身邊,看他畫畫。
這麼一個三十歲中年漢子,每天在秦風身邊伺候,倒也給秦風帶來了一些以往的回憶。
許是因爲虎子從小是秦風看着長大的緣故,自從他母親也過世之後,每到過年,虎子便帶着他媳婦,做好年夜飯,端着來到秦風這裡,好似把他當成了自己父親一般,一家人團圓在一起。
虎子的媳婦,那個裁縫店掌櫃的女兒,也是一個賢惠之女,她看出了自家夫君的想法,於是看到秦風時,目光漸漸改變,也隨着虎子一樣,好似把秦風,當成了自己長輩。
如此一來,秦風在大元城的凡人一生,在晚年,最後即將收尾時,倒也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這種溫暖,他很是陌生,但,卻不排斥。
徐濤也已經從一箇中年人,變成了一個頭發略有花白的老者,他此時的身份,水漲船高,成爲了城主府的幕僚總管,至於這個世子,依然是當今大元城的城主。
三世子繼承了城主位子後,對於秦風的孝敬,不但沒少,反而更多,最重要的是,幾乎每次,他都要親自來臨,不在意身份地位,每次都是磕頭問好。
這麼多年來,秦風內心,到是頗爲佩服這個凡人,畢竟,此人是凡俗世界中絕對的貴族上位者,可能做到這一地步,也着實下了很大的毅力。
或許是經歷的多了,此人漸漸明白,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可以一個手指頭,便把他捏死,而沒有任何人會去理睬。
他如此對秦風畢恭畢敬,其目的,不外乎就是拉攏,保其一生平安。
這一年冬天,下了一場大雪,這場雪,是秦風在此地十八年來,從未見過。大雪幾乎把整個大元城籠罩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紗,屋檐,樹木之上,盡是相當於一個三五歲孩童身高的厚雪。
更是有不少房屋,被這突然降下的大雪壓塌,甚至於一些乞丐之流,紛紛被生生凍死,幾乎每天清晨,人們都會在大元城的角落內,發現那麼一兩具勾縮在一起已然僵硬的屍體。
這雪,下的極爲詭異,一些世世代代居住在大元城的人們,常常在客棧茶樓之中衆說紛紜,整個大元城,已然有好幾百年,沒有過如此大的雪了。
雪花始終在持續,慢慢的從天飄落,把地面上人們剛剛纔踩上的腳印,緩緩的覆蓋,用不了多久,便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大雪,造成了大元城絕大部分店鋪,不得不閉店,秦風所在的這條街道,由於本就比較偏僻,所以這雪下了後,幾乎整天都看不見一個人影,所有人,都是躲在家裡的火爐旁,取暖,等待大雪的日子,慢慢過去。
這雪的確蹊蹺,在第一天第一場雪飄下的一刻,秦風已然察覺,在這雪花之中,蘊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寒殺氣,這陰寒殺氣來的淺淡,只是要知道,這場雪覆蓋的範圍極大,如此一來,這裡面蘊含的陰寒殺氣,幾乎滔天。
之所以溫度大範圍的下降,正是因爲這陰寒殺氣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