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蕊兒就爲雲傾打點妥當。
雲傾帶着蕊兒來到儲秀宮東偏殿霽月閣。蓮容華身着一襲白袍端然坐在一池碧水邊,信手撥動着琴絃。雲傾不願打擾蓮容華的雅興,便止住了想要通報的宮人。
雲傾放眼望去,蓮容華柳眉長睫,妙目如水,面若桃花,脫俗至極。
她靜靜聽着蓮容華彈奏,是一首《詠蓮曲》。
待一曲終了,雲傾的雙手情不自禁地輕輕拍了幾下。
蓮容華舒玉簫聞聲轉頭朝雲傾這邊望來,淺淺揚起脣角,向雲傾點了點頭。
雲傾連忙福身請安:“臣妾儲秀宮桃雨軒貴人云傾向蓮容華請安,蓮容華萬福金安!初次拜見,妹妹帶了些薄禮,還望容華莫要嫌棄!”
“妹妹快別如此多禮!請起身!”舒玉簫連忙起身,快步向雲傾走來,親自將雲傾扶起,“外頭風大,咱們進屋裡說話吧!”
踏進霽月閣正室內,一股淡淡的蓮花香迎面撲來,十分沁人心脾。正室內佈置地十分淡雅,雲傾隨性怡然而坐,舒玉簫端坐上首,和顏悅色地對身旁的掌事宮女吩咐道:“蝶翼,快將我今晨調製的蜜蓮露呈給雲貴人品嚐!”
“是。”
很快,蝶翼便將蜜蓮露呈上,雲傾揭蓋茶盞,一股清幽的荷香徐徐傳來,實在是誘人至極。
座上舒玉簫亦接過蝶翼遞過去的蜜蓮露,微笑道:“這蜜蓮露是我今晨特意拿了去歲在蓮葉上採摘保存下來的露珠調了蜂蜜、鮮奶精心烹製的,雲妹妹快嚐嚐吧!”
聽舒玉簫如是介紹,雲傾哪還忍得住,連忙小酌了一口,這蜜蓮露入口生津,甜而不膩,淡然悠遠,猶如仙露,雲傾本就愛甜,對這蜜蓮露更是喜愛得很,想不到這蓮容華如此盛情,於是大讚道:“蓮姐姐的雙手真是太靈巧了,竟能調製出如此甘甜怡人的玉露,妹妹有幸,今兒得償,實在是喜歡的緊,看來以後是要忍不住多向蓮姐姐討要了,蓮姐姐可別嫌妹妹嘴饞!”
舒玉簫聞言,雙眉彎成彩虹狀:“妹妹喜歡就好,以後儘管來與我作陪,想喝多少蜜蓮露,我這都有!”
“那就這麼說定了!那以後蓮姐姐有空,若是不嫌棄,妹妹也希望蓮姐姐能多多去妹妹的桃雨軒做客!”雲傾抿脣笑得愈發燦爛,微微一掃屋內,一幅千蓮圖吸引了雲傾的雙眸,雲傾不禁讚道,“蓮姐姐,這幅蓮圖是您畫的麼?這畫上千姿百態的蓮花或臥或躺,或立或斜,美麗絢爛,栩栩如生,實在是畫得太好了,妹妹想,這世間也只有愛極了蓮花之人方能將蓮花的姿態描摹得此般出神入化,想必蓮姐姐定是愛極了蓮花吧!”
“其實並不我畫的!”
雲傾聞言,微覺尷尬。
舒玉簫到不以爲然,繼續道:“不過我生性極愛蓮花,尤其是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潔品性,我心慕之,所以收藏了許多名家繪蓮的畫卷!”舒玉簫抿脣微微一笑,“妹妹若是喜歡這幅千蓮圖,我便將它取下贈與妹妹吧!”
說罷,竟真的命人將那幅千蓮圖取下卷好,贈與雲傾。
雲傾望着面前的千蓮圖,頗爲受寵若驚,婉言道:“都說君子不奪人所好!這幅千蓮圖妹妹怎麼能收?”
舒玉簫含笑道:“妹妹切莫推辭,如今你我同居一宮,那便是姐妹,這幅圖便算是姐姐贈與妹妹的見面禮,妹妹一定要收下!”
雲傾聞言,便不好再推辭,歡歡喜喜地收下,福了一福,道:“那妹妹就多謝姐姐了。”
雲傾望了望外頭,只見天色已然不早,於是,她對着舒玉簫淺淺一福,告辭道:“妹妹今日叨擾姐姐多時,如今時候不早了,姐姐早些休息吧,妹妹改日再來與姐姐作伴!”
舒玉簫連忙起身微笑着相送:“好,妹妹好走!”
從霽月閣走出來,雲傾懷抱千蓮圖悠然走在返回的路上,心底暗暗竊喜,想不到這霽月閣中的蓮容華如此恬淡脫俗,果真如傳言所說的那樣,是個一等一好相處的人兒,雲傾因爲曦澤將這樣好的人賜給她作伴,十分感動,一時之間,彷彿已然忘卻了今日進宮的勞碌之苦,這一刻,她覺得身心無比的輕鬆暢快,忽然,她改變了主意,她捧好手中的千蓮圖,走出了儲秀宮。
信步穿過儲秀宮右側的鵝卵石小路,仲春時節,萬物復甦,百花競豔,綠草搖曳,蝴蝶翻飛,實在是美得如詩如畫,雲傾像是無法停下來一般,貪婪地呼吸着春的魅力。
走着走着,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啊——”的尖叫,雲傾被唬了一跳,轉身望去,竟是身後的一名名喚彩綃的宮女被一塊小石子擊中了腳踝,疼得冷汗直冒。
擡首望去,不遠處一顆大樹上,一名大約七八歲、長得十分俊俏的小男孩手持彈弓,高傲地翹起嘴角,冷冷望着底下衆人,很顯然是他使的惡作劇。
雲傾抱緊懷中的千蓮圖,向前邁了數步,皺眉問道:“你是誰?爲什麼要用彈弓打我的宮女?”
誰知那小男孩面色不改,依舊冷冷斜視着雲傾。
蕊兒連忙走到雲傾身邊,低聲道:“小主,他是丹貴嬪的兒子、皇長子承佑!”
雲傾聞言一怔,轉瞬,心頭立時升起一團暖融融的溫情,她收起不悅的神情,微笑道:“原來你是承佑啊!承佑,我是你的庶母,你不用害怕,是不是困在樹上下不來了?怎麼也不見伺候你的宮人啊?不過不要緊,雖然你站的那個位置有些高,但是有我在沒事的,我這就叫人將你從樹上救下來!你等等啊!”
說完,她便轉頭向隨行的彩紗道:“快去把小路子和小柚子叫來,將皇長子救下來!”
彩紗得命,立刻往儲秀宮走去。
誰知,承佑竟在此時再次拉開彈弓,這一次,他對準的人,竟然是雲傾。
電光火石之間,一顆磨得細長圓滾的鵝卵石迅速離弦直直向雲傾飛來,雲傾嚇得連忙抱首蹲下,堪堪躲過那枚鵝卵石。她身後的衆侍女亦被嚇得花容失色,紛紛蹲下身子。
雲傾滿面驚恐地望着承佑,驚魂未定道:“你爲什麼要打我……”
話音未落,第二枚鵝卵石緊接着離弦直衝而來,快而精準,眼看這次無法躲過去,雲傾正暗自着急,就在此時,身側的蕊兒迅速反應過來,起身攔在雲傾面前,閉眼準備承受這即將到來的疼痛。
然而,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到來的是一聲略帶稚嫩的怒喝:“放肆!你快放開我,否則我就叫母妃摘了你的腦袋!”
雲傾睜眼望去,一名侍衛在剛纔那千鈞一髮的時刻截住了空中的鵝卵石,並施展輕功將承佑從樹上抱了下來。
然而,待看清那名侍衛的相貌時,雲傾心頭原本該有的慶幸之感立時逃逸得無影無蹤,這站在她面前的侍衛,竟然是北宸淵,一時間,氣氛呈現出詭異的尷尬,雲傾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