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州通往上安的山道之上,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難民大軍在連綿不絕的山間涌動着。
其中多數都是老弱婦孺,都是屬於何度亂軍之後營軍。經過多年混戰,爲了防止大軍主力被拖累,何度將老弱婦孺及傷殘全部劃入後營軍,爲的是在大戰之時,以這些老弱遲滯追擊的官軍。
而久經沙場考驗的老卒則爲中軍,由何度等一干親信大將統帥,人數雖不過兩萬餘人,但卻是絲毫不遜色於官軍的精銳,裝備也是各軍之中最好的。
至於前軍則是抽調的青壯丁勇組成,用來填溝壑罷了。每當戰時,前軍就是用來消耗官軍的炮灰,爲了保持大軍的機動性,何度軍中軍基本上擁有大量的驢馬,甚至還有一支數千人左右的馬軍。另外,則就是一些跟隨何度的頭領們,被劃分在左右兩營之中,在名義上臣服於何度這個大賊頭。
“稟告大帥,前軍來報,已經抵達上安城下。”一名精銳的流賊斥候彙報着。
“好,令前軍就地準備攻城軍械,其他勿要妄動。”令人詫異的是,作爲名聞天下的大賊頭何度卻是一個面容頗爲憨厚的漢子,乍一看,以爲是一個忠厚老實之輩,若非其所作所爲,恐怕任誰都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和善模樣的人會是亂軍的頭頭。
“大帥,爲何不趁機強攻?”近旁,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勒着馬繩,有些不解地問道。
“如今我軍剛到,大軍雲集,官府還需要從各處調兵,我們可趁機拿下此地,料想如此重鎮,官兵縱然有着實力又如何抵擋我軍十幾萬人馬!”
不得不說,這確實也是一條妙計。
“不要着急,若是趁機強攻,倒也有幾分可能,可我們十幾萬人馬,趕了幾個月,疲累的很,如今剛到地方,就攻城,縱然人再多,沒力氣,也拿不下這裡。”何度坐在一匹棗紅色戰馬上,按着腰間的長刀,對着左右諸將說道:“我讓大傢伙打造攻城軍械,再多休息幾天,是爲了更好地攻打城池,何況,梁州的官軍久不聞刀兵矣,真的打起來,他們又有多少戰力。”
諸將聞言,都是一笑。的確如何度所言,他們還真的是有這麼個資本,雖然雍州也好,中原也罷,他們都是屢戰屢敗,屢敗屢逃,可好歹也見識了大永朝強悍的邊軍,打出了幾分銳氣,或許回頭和追擊的大永朝軍隊打一仗,心裡可能還有點發虛,但要是打梁州的這羣菜雞,諸將心裡卻是毫無壓力。
“更何況,攻城這種事,是一個技術活,不是說來就能來的,先讓前軍頂上,然後讓左右二營軍跟進,只要中軍不動,損失多少都能重新招回來!”何度心裡跟明鏡一樣,他立身之本就是自己這麾下精銳的兩萬多老營精兵,其他十幾萬人馬根本不用在乎,不管他跑到那裡都能捲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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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趣啊!”衛子云一縷化身站立在上安城上,看着遠方安營紮寨的亂軍兵馬。目光微微看向了空中,在常人無法企及的領域內,卻是一團團白氣籠罩着,內裡則是一股股赤氣,中央則是一道醒目的金光之氣,衛子云不用猜也知道,這金光之氣的主人定然是那大名鼎鼎的流賊頭領何度了。卻見這金光之氣被包裹的地方,被數道赤氣護衛左右,如果所料不差,這赤氣的主人,應該就是此人的部下。也是應命的將星。
而在周圍,則是零零散散的單獨氣運,應該是團結在何度麾下的大小流賊兵馬,看氣數,比較勉強。
“這位道友觀流賊氣數如何啊。”一聲爽朗的笑聲傳來,衛子云微微轉身,便看向了來人。
不用想也知道,這位正是本地的城隍大神上安君。
“見過道友,匆忙來到貴寶地,未曾拜見還請見諒。”衛子云還着禮數,祂也知道自己這次的行蹤想要瞞過這位神君是很不容易的,因此,便早早呆在了這城牆上。
“無妨,我見道友陌生地很,莫非是新晉的神靈不成?”上安城隍神君問道。
“正是,在下原本出身於蘇山。”衛子云說道,在神靈之間談事,最好誠實一點,每句話都可能生出感應,除非階位大於對方,否則很難瞞過人家,因此,誠實一點,起碼不會得罪。
“原來如此。”上安城隍點點頭,這時也看向了城外,頓時面色一苦:“可憐見,刀兵劫起,不但人間大亂,十室九空,便是我這靈界之中都要遭受一場大亂來。”
衛子云也跟着一嘆,人間死傷無數,那些人化作了鬼魂,就很有可能會作亂,因此,就需要城隍鎮壓,普通鬼魂倒也罷了,但若是戰死的軍士,那就不好對付了。在人間,一些大將有着天命,一旦身死,這些人也可能在殘餘天命的支持下,化作強大的鬼神,有一些甚至是神祗都需要小心對待。更別提其麾下的戰魂了,這些亡魂對付起來一點不比這些大將好處理。
因此,這位上安城隍就顯得很頭疼,尤其是對面的流賊亂軍,很明顯正是氣數勃發之際,恐怕拿下上安,也是遲早的事。
原本,這人間大劫,祂也要受到影響,如今,卻不想居然來了一位新的道友,這就是意外之喜了。本來,祂也向蜀都的州城隍大神求援過,可奈何,如今梁州大地,各處都是不穩,祂也有着渠道,聽說了南樑地界有着鬼王作亂,攻伐縣城,很是囂張,就是這位州城隍級別的大神都很不容易。
“道友遠來,便是客人,不知可有什麼事是在下可以幫助的嗎?”上安城隍說道。
衛子云心中一笑,看來這位上安城隍確實已經火燒眉毛了,原本,衛子云停在這裡也有幾分利用的意思,如今讓對方直接提出來,也算是應人之請。
“我欲往亂軍大營走一遭。”衛子云話音剛下,上安城隍頓時面色有些變化了,甚至變得古怪。
“道友莫非有了算計?”上安城隍也不是小白,論時間比這大永朝存在都要久,因此也是見識過當年那位太祖皇帝橫掃天下的神通力量來。
“莫非這亂軍大營之中有着英傑不成?”上安城隍想到,祂也頓時有了幾分想法,以祂的見識來看,若這何度亂軍真的能擊敗官軍,雄據梁州,恐怕也是一帝王基業也。
“莫非這就是提前投效?可如今天下局勢雖然模糊,可演變已然大局已經定下,莫非是從龍之功,奪舍還是……投胎?”說道投胎,便是上安城隍自己都有了幾分遲疑,祂何嘗不知亂軍後營那羣老弱婦孺是亂軍用來阻止追擊的工具罷了。要論這亂軍人馬,後營是死傷最多的地方,實力弱小,也沒有精銳,可偏偏是實打實的賊兵,按照大永朝制度,一個反賊頭顱也是幾兩銀子呢,對於窮瘋了的大永朝邊軍人馬,既不用和亂軍拼命,又有錢去拿,何樂而不爲呢。
“如果真是這個原因,那可就不容易了。”上安城隍想了想,並不打算干涉。
“道友想幹什麼?”不過秉着好奇的心態還是問了一句。
“投資一二罷了。”淡淡地語氣,令上安城隍一陣無語。祂當然明白,你要投資,可究竟你是投誰呢,當然了,最後一句話也只是心裡想了想,說出來,容易產生誤會。
“需要我怎麼做?”
“我欲降臨亂軍大營之中,奈何這亂軍也有着氣數,因此需要神君協助,助我破開一絲絲亂軍氣數,讓我融入其中。”正說着,衛子云便笑道:“我看貴地艱難,正好我麾下有着兵馬可以前來幫扶一下神君,替神君分擔一些壓力。”
這就是好處了,你不是擔心問題嗎,那我給你多派鬼兵人馬,你也能輕鬆一點,這是雙贏。
一會兒之後。
一道紅光突入亂軍大營之中,很快,亂軍大營之中,就有着術士被驚動了。
一個個站起身來,瞧着城池方向,作爲一幫子借住亂軍氣數修行的人,他們和亂軍氣數自然有着很大的牽扯,一舉一動,都能感應得到。
“看這波動,莫非是上安城隍神君?”有術士感應到一絲絲神力的波動,疑惑地說道。
“的確有這個感覺。”一個術士接口道:“如今大戰在即,上安城隍不思退路,還敢幹涉大帥嗎?”
“不太可能,恐怕是有些其他的謀劃罷了。”一個老術士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如今我們需要爲何大帥鎮壓氣數,幫助他儘快打破上安,兵臨蜀都,若是成功,對我等修行都是大利。”
這老術士說道:“官軍還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一旦楚地大永軍趕到,對何大帥都是一個壓力。”
看着周圍人變化的面色,老術士心中一嘆,作爲修行中人,他可是明白地很,如今天下雖說大亂,可朝廷還沒有到最後那一步呢。各地依然有着人馬,這就不好處理。就比如,後來人經常羨慕一些前人功績,覺得對方智慧也不過如此,可要是把你換過去,你還有那個能力嗎?兵法,不是一個個文字,是一個個見識和經驗。
今天去學校,因此多更一些內容,後面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