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各戶開啓了走親友的模式,回小村過年的李小妍也按奶奶的吩咐,初三這天給去給李家同族和同村的鄰居們拜年。
李小妍雖然混了個大學畢業證可因爲並不是本科,而且她讀的專業也不是什麼熱門專業,專業成績也不好,工作並不好找。
她自己沒能力,還沒什麼自知之明,剛畢業時總想找薪水高且輕鬆的崗位,還妄想進大公司,次次被拒之門外。
最初,她還挺硬氣,覺得是聘方沒眼光,不識寶,錯過了自己這樣的人才是他們的損失,堅持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所以,哪怕次次碰壁也沒氣餒。
然而,隨着時間推移,大半年過去了,工作沒着落,反而因爲自己租房要付房租、還有生活費消費等等的費用,把媽媽留給她的那筆存款花掉了不少。
眼見家底越來越薄,李小妍也越來越慌,最後被迫進了一家工廠。
工廠的工作很乏味,工資不高且沒有什麼前景,李小妍也受不了那份苦,沒做多久就不幹了。
她炒了老闆再重新找工作,新找的工作也並不如意,很快又跳槽。
之後要麼就是嫌新工作工資低,自己吃不了苦再次炒老闆魷魚,要麼就是被老闆炒了魷魚。
人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李小妍換工作是想往高處走,事實則相反,越往後,找到的工作反而一次不如一次,有時候雖工資高一些,但工作辛苦,有些工作又髒又累。
折騰來折騰去,她不僅沒賺錢,家底變得更薄。
眼見積蓄所剩不多,李小妍自己也害怕,重新找了份工作後不敢再任性,一直咬牙堅持。
有工作至少有份收入,不用坐吃山空,如果不工作,靠僅剩的那點存款生活,支撐不了多久就會花光。
過年就幾天假,李小妍其實不想回老家,但她又不能不回家陪奶奶過年。
奶奶年紀大了,平日裡都是靠李家同族幫襯着,如果過年她不回來,李家同族再不幫她管奶奶,她就只能回家侍候奶奶。
講真,比起外面打工,李小妍更受不了在家當農民的苦,更受不了天天在小村與奶奶呆一起的生活。
奶奶一年比一年老,手腳越來越笨拙,也越來越不講衛生,身上總散發着一股異味。
如果讓她跟奶奶一直生活在一起,李小妍絕對受不了,所以她跑去了外省,自然就不用經常回家。
李小妍過年當天纔到家,自然指望不上她準備年貨,李婆婆早就託李姓同族買了些年貨和過年吃的肉,前一天也殺了雞。
李家祖孫倆人如以前一樣,又過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年。
因下雪,初一祖倆呆在家,初二是立春,不好去別人家串門,初三李小妍纔去給李家同族拜年。
李家同族雖然看不慣李婆婆和李小妍,礙於同姓李,他們仍然會幫李婆婆買東買西,幫李婆婆翻翻園地,讓李婆婆自己種點青菜。
如果李婆婆自己不種菜不養雞,肯定會三天兩頭跑他們家打秋風,李姓同族不願意白養一個人,寧願幫跑跑腿,做點累活。
李小妍來拜年,李姓同族也沒說指責她什麼,只說讓她孝順奶奶些,李婆婆養大她不容易之類的話。
李小妍也知道其實她是媽媽養大的,但媽媽已經死了,家裡就餘她和奶奶,如果反駁李姓同族的話,最後倒黴的只能是她自己。
奶奶還指望同族照看,將來萬一奶奶死了也還指望李家同族幫忙辦理後事,李小妍強迫自己耐心的聽李姓同族們的教育。
去李姓同族的住戶家走了一趟,之後再分別去同村的其他人家。
小村人少,就那麼十來戶人家,奶奶在家除了依靠李姓同族,同樣也還要依靠同村人時不時的照顧,所以李小妍不能不去給同村人拜年。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新年伊始,誰都不願意發生不愉快的事,哪怕是與李婆婆緊挨着住、但因爲李小妍的原因而鬧得很不愉快的小劉家,對於李小妍來串門也沒說什麼不好聽的話。
李小妍的拜年之路還是很愉快的。
然而,中午吃飯的時候卻出了岔子。
因爲李小妍來拜年,李家同族們商量了一下,就在李小妍最先拜年的那戶李姓同族家吃飯,李姓同族都去。
除了同姓的李家,上午去他家互相拜年的小村的人也一起在他家吃飯,一共湊了四桌。
李小妍與李婆婆去的晚一些,將近十二點後纔到,她們到了後沒多久就擺席吃飯。
同村鄰居家的正月飯,年年差不多,也沒誰會挑誰的刺。
最初,午飯還是挺愉快的。
吃吃喝喝中,聊到了正月吃啥買了啥年貨,有些年貨那是一一天一個價,自然不少得這個說我買什麼什麼時幾塊,他買時又變成了幾塊。
聽着同村的人討論誰誰買了啥啥,李小妍沒忍住,插嘴問:“你們家過年買了荔枝,應該不便宜吧。”
“沒啊,我家沒買荔枝。”
“我家也沒有,我年前逛街,沒看見哪個水果攤有賣荔枝的,龍眼倒是有。”
在聊天的同村人很直接地否認。
“我今天去你們家,看到門口有荔枝殼,還老大老新鮮了。”李小妍心裡不舒服,直接揭人老底。
她上午去同村的鄰居們家拜年,看到他們家門口的垃圾堆那裡有荔枝殼,荔枝殼鮮紅鮮紅的,看着很新鮮,像是剛吃過不久才扔的殼。
村人家裡明明有荔枝,她去拜年沒捨得拿給她吃,小氣巴拉的,現在還不承認,生怕她問她們家討要似的!
不就是荔枝,又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好像別人沒吃過似的。
李小妍還記恨着同村人有東西也不拿出來招待自己的事兒,自然也沒想過要幫人捂着。
“我媽媽沒買荔枝,你看到的荔枝皮是我丟的,我初一去樂姐姐家拜年,樂姐姐給我們吃了荔枝。”
跟着爸爸媽媽做客的小伢崽,開開心心地炫耀:“樂姐姐可好了,我們去她家拜年,她帶我們堆了雪人,還幫我們拍了照,說幫我們洗出來,等以後讓爸爸媽媽去幫拿照片呢。樂姐姐還做了好吃的菜,我們回來前又給我們發了荔枝,樂姐姐給的荔枝好大好紅,我都捨不得吃,留了一個留到今天早上才吃。”
當小伢崽嘴裡冒出一句“樂姐姐”,李婆婆李小妍的臉色一下子僵了。
好樂的……回來了?!
李小妍的腦子嗡嗡作響,心驚膽顫地問:“樂……樂韻回來了?”
“是啊,樂家姑娘回來了。”村人笑呵呵的,原來李小妍還不知道樂家姑娘回來的消息啊。
“她……她什麼……什麼時候回來了。”李小妍大腦像被電電過,幾乎不能思考,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元旦前幾天回來的。”村人們絲毫不在意李小妍聽到樂家姑娘的消息是什麼心情。
李婆婆也終於反應過來,臉上再也沒了笑容,她想起來了,小妍還還……欠着人錢!
李小妍臉紅了又白,那人回來了,早晚會來問她還錢,她哪來錢還?
她的心情瞬間如跌雲端,小伢崽則高高興興的:“樂姐姐好漂亮,人也好,對伢崽們更好,做的菜好好吃呀,我明年還去樂姐姐家拜年。”
小伢崽的話讓大人哈哈笑。
小孩媽媽也笑罵伢崽:“你呀,就記得吃!你明年上半年就滿十歲了,馬上就要十歲還去樂家拜年,也不怕別人說你臉皮厚。”
“不怕,只要在明年正月初一前沒滿十歲,那我就還是九歲,有很多九歲的伢崽都去樂姐姐家了。”小伢崽一臉驕傲。
“你省省吧,你去梅村,還得我接送,你在樂家有吃有喝,你爹我可是吃了一肚子的冷風,你今年去了明年還想去,人心不足啊。”孩子爸潑冷水。
“你這是馬後放炮,你要是不樂意,初一那天就不會冒着雪騎車送伢崽去鄉街了。”衆人打趣。
“沒辦法,親生的呀,伢崽鬧着要去,我不送他他就自己走。”孩子爸一臉無奈。
衆人哈哈大笑,也沒人管李婆婆李小妍的心情如何,笑着問:“你送伢崽去鄉街,有沒遇上其他接送伢崽的家長?”
“哪能沒有!”
說起那茬兒,小孩爸爸頓時精神了:“你們猜猜,那天我去接伢崽時看到了什麼?”
“猜不出來。”
“是不是很多人?”
同村人還是很給面子的,紛紛接茬,有人給面子,小孩爸紅光滿面:“我那天送了伢崽回來吃飯,再趕去街上接人,等我去的時候,挨着進梅村的路口的那邊的街全是車和人。
你們是沒看到,那天街兩邊的車排成隊,就跟年前趕集似的,摩托車、轎車、拖拉機什麼的,什麼車都有。
我湊過去打探了一下消息,你猜怎麼着?
媽呀,不止我們鄉的小伢崽去了樂家,就連上莊的小伢崽們也來了,還有神農山區那邊也來了好幾撥小伢崽。”
“上莊也有人去了?”
“神農山區的也來了?”
這下,村人都不急着吃飯,全聽八卦。
“對,我還跟從大九湖那邊的家長說過話呢。”小孩爸驕傲極了:“那邊的家長比我還慣崽,我就開個摩托車接送一下,人家開着轎車,大老遠巴巴地的把伢崽送到九稻來,就只爲了讓伢崽去樂家拜年,討個好兆頭。
我離得近,我送了伢崽還能回來吃飯,那些人大清早就出發了,把伢崽送到梅村的村口,然後就把車開去鄉街外轉了一圈又回街上,就在鄉街上乾等了好幾個鍾。
挨着柳鎮那邊的幾個村也是,有幾個村委開了爬山王、三蹦子或拖拉機接送伢崽,聽說他們村委的村組長在年前就給梅村的村長遞了話,說他們那裡的小伢崽們初一會去樂家拜年。”
“那樂家今年得有多少桌?”
“這個我知道呀。”小孩子開心得舉起小手手。
“你知道?”
在場的人都不太相信,他一個小伢崽,能知道有多少桌客?
“我當然知道啊。”小伢崽笑得嘴裂得老寬:“我吃飯時坐在樂姐姐家的老樓房,我去數了數,我們那座屋一樓和二樓一共坐了13桌。
我同班的一個同學坐在樂姐姐家的新樓房那邊,他也去數了,那座樓坐了16桌。”
“嘶,有29桌?”
男女們嚇了一大跳。
“對啦。”小孩笑得可開心了:“那天中午,樂姐姐和她的爸爸媽媽弟弟都沒空陪我們吃飯,樂姐姐在廚房做菜,樂家叔叔嬸嬸帶着幾個叔叔哥哥,還有梅村的村長爺爺跑前跑後,給我們上菜,送東西,忙壞了。”
“你沒數錯?”大人們還是難以相信會有那麼的小伢崽去樂家拜年。
“我讀小學二年級了,還能數錯?”小孩不高興了。
大人們面面相覤。
小孩爸想了想,又感覺自己悟了:“我崽說二十九桌應該是真的,我猜想,明年去樂家的小孩可能更多。”
“爲什麼?”村人們不明白原因。
“我那天還聽到一個消息,”小孩爸有幾分激動:“我跟上莊那邊的一撥家長也聊過幾句,他們中有個人的親戚在拾市政府的食堂做工呢,聽說樂姑娘開了公司,年前已經辦好手續。”
“樂姑娘開公司了?”男女們也激動起來。
“上莊那邊的家長羣是這麼說的,說樂家姑娘投資了十幾個億呢,還是專門製藥的,他們的親戚聽政府部門的領導說樂家姑娘的公司還要採購什麼什麼,反正就是生產藥要用的鍋啊爐什麼的,最快也要下半年能才能正式開工。”
“樂家姑娘開公司,肯定要招工人,就是不知道有什麼要求……”
男男女女們頓時熱火朝天的討論起來,樂家姑娘的公司如果招普通工人,他們也想去試試!
別人笑語連連,李小妍越聽越氣恨,那人怎麼還沒死!
只要那人死了,就不會再有人記得她做過什麼,她也不會再做噩夢,不會再夢到以前的事,更不會經常夢到被人追債剁手。
如果那人死了,她的噩夢自然就結束了。
誰能想到,人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