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日,物質界。
在九大道途完成昇華之後,在太陽、月亮與永恆都已然隕落的無盡黑夜之中……卻有人再度開啓了銜尾之環儀式。
這次被拉下來的,正是“銜尾之環”儀式的開創者,第十道途“靜止”的首席天司,銜尾之天司、無限之天司——被尊稱爲“銜尾之環”的環天司【銜尾蛇】。
於通靈塔降臨物質界!
在通靈塔的正上方,浮現出了一道赤紅色的圓環大門。
那道紅色的巨大圓環就像是被挖了心的太陽,在這無光的永夜之中勉強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也正因如此,四面八方的人們都投來了或是好奇、或是擔憂的目光。
因爲就在下一刻……
伴隨着炒豆子般的噼啪脆響,那赤紅色的圓環節節爆碎!
就像是鱗片炸裂的蛇、像是脊椎,又像是在夏天爆碎的玻璃——
這正是用淵天司與靈珀天司的脊椎所打造的圓環。
在一股極爲扭曲的怪力的操控下,首尾相連做成圓環的脊椎一點一點被撕裂、扭轉。
就像是將一條鐵質的圓環扭彎一樣,它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一邊破碎一邊扭曲,最終化爲了一個“∞”的符號。
當表皮的紅色褪去之後,它的內部閃耀着極爲璀璨的深紫色,其質地猶如水晶一般。而那些仍舊掛在紫水晶外面的紅色外殼,看起來就像是殘留的血跡。
那無窮無盡的澎湃力量洶涌奔流,將整片漆黑色的天空染成了絢爛的紫色。就像是一朵巨大的紫色花緩慢盛開,那蜷曲的天空之中彷彿還能看到花瓣的細密紋路。
而一個人形則漸漸顯形,懸浮於那扭曲之環的上方。
祂看起來是那樣的渺小……以至於若是從遠方看去,就只有那麼一個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小黑點。
如果說那紫色的扭曲之環看起來有手鐲那麼大、其下方的通靈塔就像是一支蠟燭,那麼祂看起來充其量也不過是芝麻大小。
可即使看不清祂的樣貌,在數十公里之外也能清晰無比的感受到那恐怖的威壓。
神威如獄。
若是再湊近一些,就能看見祂正赤裸着上半身,安安靜靜立於天空之上。
身上並沒有飄散任何道途氣息,也沒有閃耀起非凡的輝光,看起來如同凡人一樣。
可沒有任何凡人擁有這種氣度、也沒有任何凡人能不依靠任何力量便憑空虛立!
環天司從黑色變成蒼白色的長髮紮成馬尾,一直垂到大腿。祂雙手抄在褲子的口袋中,上半身有着清晰無比、鼓脹起來的肌肉線條,看起來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般。
祂的容貌與艾華斯相比要硬朗不少,線條感極爲明顯。自脖頸到肩膀再到手臂,都有着清晰無比的血管與筋的紋路,唯有胸口與小腹的肌肉堅硬白皙如盔甲。
祂在耳廓、鎖骨、下巴、額頭、手背等處都有着漆黑的鱗片,身後的尾巴倒是不翼而飛。
這毫無疑問是二三十歲青年的軀體,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以及年輕人獨有的活力。
然而無論是祂那淡漠如冰、泛着一絲死氣的昏黃色瞳孔,亦或是那沒有任何光澤的白髮、以及那如大理石般的白色肌肉,都給人一種老人的感覺。
——就彷彿,祂並非是有着白髮的年輕人,而是有着一身肌肉的暮年老人。
而祂的胸口,肌肉的夾縫中有着繁複而古老的黑色符文,在胸口形成了一個太陽的符號、並一直蔓延到背部。
在兩側肩胛骨處有着一道紫色的∞型符號,正閃耀着流光。
看起來就像是被斬斷的光翼,又像是翅膀的根部。
環天司就這樣立在這個世界,卻沒有任何動作。
祂只是深深呼吸着。
雙手張開,像是在感受天地中的能量……又彷彿只是在懷念物質界的空氣。
突然,環天司向上舉起了右手。
祂的身體向前拱起……亦或者說,是祂的頭在自然而然的後仰。
保持着這種彷彿下一刻就會失衡倒地的姿勢。
環天司右手指天,左手指地。
紫色的“花朵”驟然盛開,那種妖異的紫色向全世界的天空飛速蔓延。而一種死寂的黑暗則席捲大地,吞沒了一切聲音。
“——讓一切,歸於虛無吧。”
環天司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空靈而虛無的聲音唸誦道。
剎那之間,天空驟然開裂、大地沸騰融化。
紫紅色的天空扭曲着融化,與漆黑的大地融合在一起,化爲了恐怖而粘稠的紫黑色漩渦。天空與大地就像是被攪亂的咖啡拉花,崩潰溶解……那旋渦的中心點,就停留在環天司指着天空的右手食指之上。
整個世界的時間被逐漸加速,而這種“旋渦化”所覆蓋的面積也逐漸增加。
黎明而至黃昏、黃昏而至黎明,時間飛快加速——
若是不出意外,它應該會利用“無盡之結”的力量,從八月二日將時間加速八天……抵達八月十日。
八天過後,這個黑洞的規模將會覆蓋全世界。
自“更易”之道中尋得“差異”,從而讓這個世界化爲一片虛無的死寂——若是所有人都沒有了,那世界當然就“靜止”了。
對於沒有物理破壞力的【虛空之低語】來說,祂想要完全的毀滅一個世界其實很難。
必須要依附於擁有滅世之力的個體之上,纔能有效將文明引導至終末。
而若是沒能將世界一擊殺死,就很容易在漫長的屠殺與追獵中誘發變數——就比如說這個世界的第零周目。
因此,虛空之低語從最開始的計劃,就是降臨在能夠成爲柱神的個體之上。
以源河的力量,毀滅世界。
如此一來,就能收取全部的源河之力,成就這個已經被毀滅的世界上唯一的柱神——靜止之道途的柱神,虛無。
或者說……虛空之低語。
第十之源河,同時也是第零之源河。
若是連“創生”都沒有的宇宙,那自然就是“虛無”無疑了。
那麼祂所能吞下的甚至不只是這個文明,還能包括誕生出這兩代文明的源河本身——
然而……
就當時間只不過經過一個晝夜之時,這種時間異常的加快、卻是突然停滯了。
就像是以兩倍速、四倍速、十六倍速向前快進的錄像帶,突然變成了暫停一樣。
在那被紫黑色旋渦粉碎,淪爲“無意義”的虛無之終點……
——卻突然有一絲白色的光,就這樣在環天司的指尖亮了起來。
“那是……”
環天司擡起頭來,那疲乏而冷漠的昏黃色瞳孔注視着它。
祂的目光穿透了黑洞,看到了那其中原本應該被“無意義”所吞沒的物體。
那是……
“……一幅畫?”
“環天司”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