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熄滅

“唉,你打不贏我的,瑪爾塔小姐,我掌握着強大的戰鬥技巧,而你實際上根本一無所有,看起來你剛纔使用的鬥技是你自己“發明”出來的吧?也許這種便是缺陷的鬥技足以幫助你對付一頭傻乎乎的次級領主,但是你不可能在和我的戰鬥中取得勝利…………”

感受着自己自己身邊連綿爆炸不斷卻自始至終絲毫沒有突破“傳奇堅甲”跡象的能量洪流,注視着眼前女孩堅定決絕的憤怒眼神如火如炬,目光越發糾結和苦澀的伽納提卡只能一邊認真的做好毫不放水的攻擊準備一邊出言抒發着源於內心的感慨和苦悶。

是的,雖然憑藉着戰鬥手段的絕對優勢大大佔據了上風,但是此時此刻的少年復仇者非但沒有因爲這場戰鬥的輕鬆簡單而心生喜悅,他反而因爲“女武神”一次次不肯放棄的徒勞攻擊而越發煩躁痛苦乃至心生悲慼起來。

因爲越是看着堅持正義一次次衝向敵人、哪怕所有的攻擊盡皆徒勞也不肯放棄不肯逃跑的伊貝菲爾,內心動搖不堪的伽納提卡就越是想到了自己——最初的自己。

遙想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勵志蕩平邪惡、拯救無辜貧民於水火、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的少年不也是如同此時的少女一樣堅定執着、永不放棄嗎?然而當現在他面前這個和曾經的自己簡直一模一樣的女孩還在堅守着那份頗爲荒唐甚至可笑的善良夢想併爲之奮鬥的時候,最初能夠因爲幫助一戶貧民吃上面包而心懷喜悅的“年輕勇者”卻跑到哪裡去了?

那個名叫“伽納提卡”的勇者沒有消失,他只是改變了而已,他淡忘了善良與正義,也淡忘的仇恨與悲傷,他只是在時間的沖刷下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一具……活着的魔像。

他只是在不知不覺之間變成了自己當初最討厭的那一類人——他現在甚至正在以“惡”的名義使用着白白獲得的強大斗技迫害依靠自己的智慧不斷變強的正義少女…………

“該死,那些見鬼的正義與善良不過是虛僞的謊言和一無是處的笑話!這種可悲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好堅持的”!

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突然平白涌現一種撕心裂肺般痛楚的的伽納提卡突然便無端端的暴怒了起來,他突然非常非常不想再看到信念堅定的伊貝菲爾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突然非常非常想讓這個堅守着自己從來沒有堅守成功過的東西的女人遭受傷害,他也突然非常非常想要毀掉這一切……毀掉這自己曾經全部擁有現在卻已經盡數失去了的一切!

於是在成爲傳奇職業者以來的十萬多年生命歷程中,總是沉默寡言神情麻木的伽納提卡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暴怒了,他敢打賭他這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如此純粹的、不摻雜半點其他情感的單純憤怒,他也是第一次對“善良”的存在本身如此狂怒。

於是在這份怒意的支撐下,頭髮飛揚樹立的伽納提卡也終於忍不住對還在不斷攻擊自己的女武神動手了,伴隨着那雷霆般爆喝的法則轟鳴,獨屬於一個歇斯底里之人的厲聲咆哮也驟然變得急切而狂暴了起來:

“你爲什麼不選擇逃跑?你爲什麼非要拯救那些無力的螻蟻?你的所作所爲能夠爲你帶來什麼好處?你爲什麼要堅持着根本不存在的正義和善良?告訴我,爲什麼!”

“傳奇級鬥技——衝鋒”!

“轟隆隆”!

裂痕密佈的空間在炸裂的爆響聲之中片片坍塌,瀰漫在天穹上的物質和能量也因爲法則的支離破碎崩縮成了虛幻的粒子,裹挾着火焰交織着光線,憤怒的伽納提卡直接把躲閃不及的伊貝菲爾從雲層四散的萬米高空徑直撞擊到了荒蕪的地面上。

大地破碎,山嶽傾覆!此時此刻置身於一片熾紅灼熱的琉璃化土壤隕坑之內,已經使用鋒利的短劍刺穿了“女武神”鎧甲的伽納提卡簡直就如同好不容易捕捉到了獵物的瘋狗一樣撲倒了臉色蒼白的少女,而從伊貝菲爾的血管中噴濺而出的鮮血甚至都已經沾染到少年復仇者右眼框的紅寶石了。

“爲什麼?快點回答我爲什麼?像你這種白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猙獰的對着女孩潔淨的臉龐憤怒狂吼,伽納提卡知道自己如今的樣子一定像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一樣又危險又難看。

但是他還是這麼做了,因爲他寧可通過逼問也想要知道“女武神”這個和曾經的自己一模一樣的“善者”的內心深處有着怎樣的真實想法,他在質問着伊貝菲爾,同時也時在質問着自己的靈魂,他想要找回自己遺忘的過去,也想要找回那個被遺忘的自己…………

不過相比於少年復仇者急不可耐的歇斯底里,此時已經因爲靈魂遭到重創陷入彌留之際的正義少女卻顯得平靜極了,看着正壓在自己身上的、剛剛用利刃刺穿了自己胸膛的痛苦男人,已經開始感受到意識漸漸模糊黑暗的“女武神”不知道爲什麼竟然突然覺得有點想笑。

作爲一個堅守着正義道路的傳奇職業者,伊貝菲爾幻想過自己的很多結局,她以爲自己會被一個邪惡的強者哈哈大笑着擰下頭顱,她以爲自己會在一場戰爭中不明不白死於背後的暗算冷箭,但是她確實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人逼問着“正義”的信條然後漸漸失去生命。

“也許……也許這也是一種詮釋“善良之道”的方式吧…………”

一邊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着一邊苦澀的舔了舔乾裂的嘴脣自言自語,很快便疲憊到連劍柄都無法握緊的“女武神”不禁真的露出了一抹苦楚的笑容。

“爲什麼呢?因爲我喜歡美麗的善良世界呀,這還不夠嗎?只可惜,我實在沒有辦法把最後一份代表着“善意”的口糧送到那些可憐的貧民們手中了”。

“…………”

這是二十五級傳奇戰職者——“女武神”伊貝菲爾-瑪爾塔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在卡拉姆斯帝國邊境的荒蕪大平原上,一抹微不足道的善良火光自此便滿懷着無奈的遺憾與痛苦的嘆息黯然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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