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種感覺，我也知道黃莉現在的心境。
她從小被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等她長大了一些後就變得無法無天，可是當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也不是萬能的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以前太幼稚了。
如果不是因爲她之前在外面犯的事兒，也許他們本不該這麼困難，可就因爲這些事情牽連着她父親。
我想，經歷這一關後，黃莉也該長大了。
只是這成長的代價，太過於沉重了。
……
我們是先一步離開醫院的，分別時，黃莉還有些不捨，可是也不得不暫時分離。
在去火車站的路上，黃莉哭着告訴我，她說她以前很討厭自己的父母甚至還離家出走過，說她就是一個嚴重的問題少女。
可是現在，她卻一點都不想分離，她害怕這一走就是永遠。
我安慰她說不會的，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即便一切罪責都是真的，也不至於判死刑的。
她又說，如果能讓自己去換父親的平安她也認了，她說她寧願自己去坐牢。
那一刻，我真的意識到黃莉已經成熟了。
若是以前，我可能會去求閔文斌手下留情，可是這一次我說過，我絕不低頭！
可是有時候我又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災星，好像所有跟我有關係的人，都沒有一個好下場。
肖薇如此，樑靜亦是如此，安瀾更是如此……
現在連黃莉都沒有逃過，可這一切只有一個源頭，那就是閔文斌。
基於這樣的想法，我就特別恨自己，爲什麼會牽連這麼多人？
爲什麼要讓這些無辜的人跟着受罪？
該死的閔文斌，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對他產生極大的恨意！
我無法形容我的此刻對閔文斌的恨意，如果他現在站在我面前，我會用盡全力弄死他，哪怕跟他同歸於盡。
我不想再讓我身邊的人被他傷害了，萬惡的資本主義。
坐上去成都的動車，我和黃莉都各自充滿了心事，我們沒有任何交流，她一直看着車窗外轉瞬即逝的風景，我則一直盯着前排座椅靠背發神。
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多久，直到黃莉先開口道：“陳豐，你有沒有發覺時間真的會改變曾經的一切。”
“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忽然就變了，以前我每天的生活是白天睡覺，晚上就去酒吧瞎晃……那時候有人問我夢想是什麼，我總是哈哈一笑說我的夢想就是讓所有人都對我恭恭敬敬，我要做最牛逼的女老大……可是那時候我是真的開心啊！現在反而不開心了。”
“因爲你從一個熟悉的圈子跳進了另一個陌生的環境，會有這樣的感覺也不奇怪。”
“那你呢？你會有這種感覺嗎？”
我忽然沉默下來，認真想了想說道：“你別說我還真有這種感覺，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應該是在我大學畢業和同學一起創業的時候。”
“嗯，然後呢？”黃莉似乎很感興趣。
我淡淡一笑，卻有些不敢回憶，但還是對她說道：“那時候雖然沒有錢，很乏味，也很辛苦，但卻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至少，我每天都是爲了我自己而活，我有我的夢想，我也在努力的追求我的夢想。我可以在週末的時候和同學一起下館子犒勞一下自己，或者去周邊地區遊玩一下，來放鬆自己……總之，那時候的我，是真的能真切感受到生活的。”
“那後來呢？怎麼發生改變了？”
我苦笑道：“錢唄，越往後走，我越發現，錢這東西真的能主宰一個人的一切……現在的我，要比任何時候都要痛苦。”
黃莉嘆息道：“我覺得你說得對，雖然我也沒有爲錢發過愁，可還是會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痛苦伴隨而來……也許，真的窮一點纔不會那麼多痛苦吧。”
我重重吐出一口氣，說道：“你是沒體驗過窮的滋味，那時候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那這一次我就來體驗一下，這或許就是老天爺給我的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等跟你去了成都之後，我希望你不要給我安排一切，我想靠自己在成都活下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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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沉默了幾秒鐘後，點了點頭。
黃莉便不再說話了，她重新轉回頭看向了車窗外，那目光、那表情讓人很心疼。
曾經她是公主，也是所有人都忌憚的莉姐，可現在她是逃難的人，沒人在意她了。
可是我在意，我記得她的好，每次在我最危險的時候，總是她站出來幫我。
這個時候，即便任何人都不在意她了，我也會保護好她的。
我從包包裡拿出兩款巧克力，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說道：“吃塊糖吧，心情會好一點。”
她轉頭看着我手上的巧克力，愣了一下說道：“你身上怎麼會有巧克力這種東西？”
“剛纔在車站外面買菸的時候順便買的。”
“你喜歡吃巧克力？”
“怎麼說呢？小時候喜歡吃，那時候我忘了是誰家親戚從城裡回來帶了一些糖果，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到巧克力，我就愛上了這種食物……可是那時候我們家買不起，巧克力太貴了，就這樣一塊就夠買兩斤大米了。”
“有這麼嚴重嗎？”
“真的，那時候農村大米才幾角錢一斤，所以真吃不起。”
黃莉嘆口氣，從我手中接過巧克力，一邊吃開包裝一邊說道：“那時候你要認識我就好了，我家裡多的是，讓你吃個夠。”
我訕笑道：“其實也還好，我上初中之後，我就開始自己賺錢了。”
“拿什麼賺錢？”
“我學習成績從小就好，那時候幫別人寫作業，能有一塊錢的收入，我還去街上撿瓶子來換錢……每次我就用來去買巧克力，說了你別覺得噁心，別人吃巧克力是用咬的，我卻是用舔的……因爲捨不得吃，沒吃完的還用衛生紙包起來，留着後面吃。”
“那可真是……你也太心酸了吧？”
“我不覺得心酸，我覺得現在想起來挺美好的，至少我一直都有目標，小時候爲巧克力，畢業後爲了創業……可是現在，我卻迷茫了。”
“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黃莉拍了拍我的肩膀，反過來安慰我了。
我笑了笑道：“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記得啊，我請你來幫我設計一個營銷程序嘛。”
“我給你設計程序的時候我已經很有錢了，那時候我完全可以拒絕接你這單的。”
“那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