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軟蓬蓬的棉花從天上飄落下來，村莊一夜之間披上一層潔白的大棉被。
高卿禾在西南好久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
這個時候慶縣還沒被全球氣候變暖影響，雪也是不要錢一樣撲簌簌的落下來。
雪下了一夜，等到天亮又變小，到了傍晚繼續下。
家門口的地上很快就積攢了一片還算厚的雪地。
不過外面的馬路就沒這麼完整了，出行的腳步把雪踩進泥地裡，化開的雪水與泥水攪在一起，路很不好走。
江抱海今早起來先去了趟鎮上五金店，買回來兩條鎖鏈，綁在前輪上，這纔去礦場。
看到雪，總覺得年就近了。
等第一場雪過去，人們迎來了嶄新的1990年。
新年的歡喜持續了好幾天。
特別是元旦前後那三天，哪怕是化雪的泥濘道路，也無法阻擋人們想要出行的熱情。
高卿禾終於熬過小心翼翼的頭三月，膽子又大起來。
憋了太久，元旦那天一大早就跟着江抱海一起坐車進了城。
讓江抱海把自己放到店門口，便搖搖手，叫江抱海自己上班賺錢去。
江抱海哪能放心？
把高卿苗叫出去叮囑了好多注意事項，又說下午來接人，這才離開。
難得她來得這麼早，店裡正準備開門營業。
高卿禾同莫小紅一塊兒忙起來，掛衣服、熨衣服、上新款，打掃店裡衛生。
高卿苗買了一串紅錦鯉，掛到店門口，再把寫好的元旦活動立牌放門邊朝着馬路，拍拍手，去對面打早餐。
高卿禾已經吃過了，聽見莫小紅說今天母親沒走，獨自上樓。
學校元旦只放半天假，高三班衝刺關鍵期，半天假都沒有。
高卿芽老早就被同學叫走，不知道上哪兒玩去了。
高卿禾在二樓，終於見到了忙了幾個月不見人影的親媽。
“寶兒，你怎麼來啦？”
黃英剛起來，正在洗手池前洗臉。
房子二樓沒有衛生間，爲了洗漱方便特意做了個洗漱臺，要上廁所還得下樓。
黃英快速擦完臉，沒顧上招呼自家寶兒，衝下樓先上完廁所，這才一臉放鬆的回到樓上。
“有三個月了吧。”
黃英手裡端着一碗粉在高卿禾對面坐下，一邊吃一邊希奇的看着女兒搖頭，“一點都看不出來，不知道還以爲你是個小姑娘。”
高卿禾看媽媽這風風火火的，只覺得有意思。
“媽，你白了。”
黃英有點驚喜的用手背碰碰臉，“有嗎？”
高卿禾點頭，確實白了，而且膚色也均勻了。
不像從前，被曬得黑一塊白一塊的。
不但白了，高卿禾發現媽媽還胖了點，臉看起來更加圓潤，整個人都年輕了不少。
“工地這麼養人的嗎？”高卿禾好奇問。
黃英提到工地就皺眉搖頭，“養個屁的人！”
她現在每天兩眼一睜，就是一堆的事。
大哥二哥忙着找新項目，每天不是這邊喝酒就是那邊吃飯。
兩人嫌棄她弄不來這些事，就把工地上的活全部交給了她。
說得好聽也混上個黃經理當當。
說不好聽，就是個什麼都管的老媽子。
好在，食堂這個項目終於完工了。要不然這個元旦，她早去工地了，連孩子來了都見不到一面。
“接下來就等學校那邊結算尾款。等工資發完，就回家過年。”黃英滿眼期待的說。
說話的功夫，手裡的東西也吃完了。
黃英收拾收拾被工地雜事弄得煩躁的心，認真把高卿禾前前後後端詳一遍。
最後滿意的摸摸女兒的臉，說：“不錯不錯，聽說這孩子一點都沒折騰你，看來是個知道心疼媽媽的乖崽。”
高卿禾溫柔一笑，“我覺得也是。”
“媽，你今天不用去工地吧？”
黃英點點頭，“下雪之前工地就忙完了，工人都讓回家了，這幾天都沒什麼事。”
高卿禾興奮提議：“那我們出去逛逛唄。”
黃英開心的說：“走，媽帶你去百貨商店，給你買新衣服！”
說着，見女兒驚訝的臉，取下牆上的皮包，豪氣萬千的拍拍：“媽現在有錢！”
食堂項目的錢已經給了百分之七十，只剩下最後百分之三十。
忙碌幾個月，終於是把投入的本錢都收回來，還小賺了點。
既然如此，那高卿禾就不和親媽客氣了。
高卿苗眼看着兩人手牽手的出去，很無語。
家裡開着服裝店，還去什麼百貨商場啊？
莫小紅笑着調侃：“小老闆你不懂，別人家的飯總覺得更香。”
高卿苗擡手捏了捏她消瘦的下巴尖，笑着問：
“那你喜歡吃家裡的飯還是外面的飯？”
莫小紅嚇一跳，趕緊把他手拍開，指了指門外還沒走遠的母女倆。
你媽和你姐都還沒走遠呢！
高卿苗表示，他纔不怕呢。
氣氛正曖昧，可惜被進店的客人打斷了。
兩人立馬分開，各司其職。
等做完這單生意後，高卿苗對站在收銀臺後的莫小紅說：
“今年你跟我回家過年唄？我家新房子都建好了，二十喬遷我帶你先去瞧瞧？”
莫小紅第一個反應是：“店裡誰看啊？”
高卿苗：“關兩天門沒事。”
“不行！我不去。”
莫小紅把賬本翻出來，認真說：“你看看，年邊咱們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等到過年那幾天肯定人更多，你關門兩天，斜對門那家剛開的服裝店肯定高興死。”
莫小紅覺得，開店就是要耐得住性子，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客人早跑光了。
高卿苗也知道是這個道理，不過看莫小紅對這個店這麼上心，忍不住開她玩笑。
“你現在越來越有老闆娘的樣子了。”
莫小紅又喜又慌，擡手打他一下，“你要死啊~”
小情侶正享受着打打鬧鬧，門鈴突然響了。
高卿苗以爲是顧客，笑着回頭準備說歡迎光臨。
話到嘴邊，臉色大變，“姐你怎麼又回來了？”
“上廁所。”
高卿禾從兩人身旁走過，看到莫小紅騰一下紅起來的臉，忍不住想笑。
快速上完廁所回來，高卿苗已經不知道溜哪去了，只有莫小紅正在招呼顧客。
“慫蛋一個！”高卿禾如此評價弟弟。
衝莫小紅溫和一笑，和等在外面的媽媽繼續逛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