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拂過女子嬌小的臉頰，夜溟的眼裡神色複雜。
自從柳筱離開西海之後，他不止一次地想過，他們是否還會再見，再見時，他又會是如何的感受。
他的確說過，再見面時，定要她生不如死。
可當他真的再看見她時，心中那種難以剋制的喜悅，讓所有的憤怒和怨恨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他安排她進暗族軍營做藥劑師，不過是一個隨意的命令，他也並沒有指望她全心全意地去幫助暗族人。
他甚至還在想，如果她不肯好好醫治暗族人，或者體現出對暗族人極大的敵意，他或許還能給爲自己找一個理由，放棄這個女人。
可偏偏，她做的那麼好，好得超過了他所有的想象和期待。
她不僅盡心盡力地醫治每一個暗族士兵，甚至還提出了瘟疫的解決方法和義肢的主意。
心中紛涌無數複雜的情感，但一切終只能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女子的臉上微微顫抖，夜溟一直堅毅的黑眸裡，第一次閃過猶豫和掙扎的神色。
“柳筱……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
柳筱真的是累狠了，這一覺睡得昏天地暗，還一口氣做了好幾個吃大餐的美夢。
一直到了第二日的夜裡，原本還再睡夢中的她，突然聞到了一絲菜香。
那香氣濃郁又真實，頓時讓睡夢中的她整個都精神了。
她人依舊賴在牀上，但眼皮子一睜，她就看見了眼前滿滿一桌子的菜！
麻婆豆腐、紅燒肉、魚香茄子、宮保雞丁。
咦，這些菜怎麼好像是她之前剛做夢夢吃過的那些？
只見那些菜每一個都秀色可餐，讓她口水直流。
可當她再將視線向上看了絲許，她就看見了一個比這一桌子菜還要讓秀色可餐的美男子。
宛若雕刻的五官，在略顯蒼白的面容之上，完美得彷彿一個藝術品。
美男當前，柳筱卻沒有心情欣賞，口水也一下子吸回去了。
她整個人一個鯉魚打挺，一下子從牀上蹦了起來。
“夜……夜溟，你怎麼在這？”
柳筱警惕地開口問道，手一邊不露神色地在自己身上摸了個遍。
直到確認自己身上的衣服沒有被動過，她才暗暗地鬆了口氣。
開玩笑，不要說她有被強暴妄想症，只是之前在暗族皇宮被召去“侍寢”的記憶太驚心動魄，讓她不擔心都不行。
柳筱自以爲這些小動作做得很隱蔽，但其實面前的夜溟全部盡收眼底。
他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氣的是柳筱竟然懷疑他的風度，笑的是柳筱這個可愛模樣。
無奈之下，他只能隨手將一雙玉筷放到離她最近的碗邊上，簡略地開口道：“來吃飯。”
“不用了，我不餓。
”柳筱對夜溟還是有幾分防備，因此本能地就開口婉拒。
“不餓？”聽到柳筱的話，夜溟好看的眉毛一挑。
“沒錯，我不——”柳筱剛想很有骨氣地說道，不想她的肚子完全不配合。
咕嚕。
一聲響亮的叫聲，從她的小肚子裡發出。
頓時，夜溟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眉毛挑得更高。
柳筱現在簡直恨不得拍死自己這個不爭氣的肚子。
“呵呵，現在餓了。”知道再多說就是矯情，她只好老實地承認道，不情不願地從牀上爬起來，坐到桌邊。
既然坐下了，也就沒必要裝了，反正她不在乎夜溟眼中她的形象，她馬上狼吞虎嚥起來。
見她這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夜溟的嘴角不由浮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單手支着腦袋，另一隻手給她倒了一杯水，遞到她身邊，輕聲道：“慢點吃，別噎着。”
“咳咳。好的，謝謝。”柳筱根本不敢看他，結過了水，就喝了個乾淨，然後繼續和食物戰鬥。
柳筱吃得很急，不一會，肚子就已經撐成了圓形。
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她背靠着椅子，懶洋洋地擡起眼皮子，就發現夜溟依舊以方纔的姿勢坐在那兒，正淺笑着看自己。
她這才反應過來，似乎剛纔就她一個人在吃，夜溟完全就沒動過筷子。
“那個，你不吃？”柳筱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只能沒話找話地說道。
“我吃過了。”比起柳筱的窘迫，夜溟顯然淡定得多。
吃過你坐這兒幹嘛。
柳筱不由心裡嘀咕，但面上只是露出一抹假笑，說道：“既然飯也吃好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要去照顧病人了。”
說着，她就雙手摁在桌上，準備起身離開。
“等一下。”
可她的屁股還沒來得及離開凳子，夜溟冰冷的手就霸道地覆在她桌上的手上。
柳筱微微蹙眉，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在凳子上坐正，開口問道：“你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她這麼隨口的一問，竟然就問住了堂堂的暗族之王。
夜溟面色一滯，竟然一下子答不上話來。
他過來找她，不過是因爲想見她而已。
過來之後，聽見她睡覺的時候肚子都餓得咕咕叫，說夢話還喊着各種菜的名字，他就忍不住準備了飯菜給她。
這些理由，他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咳。”在柳筱狐疑的目光之下，他只能輕咳一聲，移開了目光掩飾尷尬，隨口問道，“我過來只是想問你，你爲什麼要救暗族人？”
這個問題雖然是他臨時瞎編的，但也的確是他心裡的疑問。
“沒什麼原因。”聽到這個問題，柳筱也是一愣，但快就開口答道，“無論是人類還是暗族人，既然是我的病人，我就有職責照顧好，就那麼簡單。”
“是嘛？”聽到這樣的回答，夜溟的心裡不知爲何，竟然閃過了一絲失落。
這不由讓他自嘲地一笑。
夜溟啊夜溟，不然你指望着她說出什麼樣的回答？
爲了你而救的暗族人？
被癡心妄想了。
柳筱看着眼前美絕人寰的男人，糾結了片刻，終於還是開口道：“夜溟，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夜溟很快收拾好了情緒，平靜地擡頭問道。
“這次爲什麼你們要進攻玄武國？而且攻擊得那麼着急，甚至默許了瘟疫花這種喪心病狂的法子，到底是爲了什麼？”柳筱盯着他漆黑的眸子，嚴肅地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夜溟一愣。
見他只是沉默不答話，柳筱便開口道：“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
“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不想，夜溟突然又開口了，“告訴你也無妨，本來我也沒有打算隱瞞這件事情。”
說到這裡，他頓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和柳筱解釋這一切。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們暗族人，其實不屬於這片大陸。”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道。
柳筱一怔。
夜溟白皙袖長的手指輕輕地敲在白瓷茶杯之上，繼續說道：“我們是三千年前來到這片土地上的，也就是鍾離家離開這裡的時候。”
聽到“鍾離家”三個字的時候，柳筱的臉色微微一變。
“你應該知道，三千年前，碧瑤大陸的第一世家鍾離家，找到了一個通往另一個位面的空間漩渦。那個大陸叫做夢澤大陸，也是我們暗族的故鄉。”
聽到這裡，柳筱終於明白過來了，開口道：“你們的祖先是那個時候通過空間漩渦來到碧瑤大陸的？”
“不錯。”夜溟輕輕點頭，“鍾離氏開啓那個漩渦後，兩個大陸便相通了，我們的祖先因爲好奇而來到碧瑤大陸。他們本以爲漩渦會一直存在，但沒想到，他們剛到達碧瑤大陸之後，漩渦就被關上了，他們就被留在這碧瑤大陸上。”
“所以整整三千年來，那個漩渦都從來沒有重新開啓過？”
“不，在十六年前，那個漩渦開啓過。”夜溟低聲說道，“當時我父皇馬上領兵進攻碧瑤大陸，但還沒來得及到達心湖，空間漩渦就已經關閉了。所以這一次，我們纔會那麼着急，要用最快的速度前往心湖。”
“心湖？”柳筱忍不住脫口驚呼道，心裡有一個奇怪的預感，“那個空間漩渦在心湖？”
“是的，空間漩渦就在心湖底下。”夜溟答道。
聽到這個回答，柳筱只覺得腦海裡轟的一聲。
心湖底下的空間漩渦，難道就是她之前在鍾離氏的府邸旁邊看見的那個？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那個空間留在鍾離氏的舊宅一旁，十有八九就是當年鍾離氏離開碧瑤大陸所使用的空間漩渦。
不僅如此，如白易寒所說，是因爲她到達了夢魂塔的最後一層，那個漩渦纔會被激發，而暗族人，也是最近才感受到了漩渦。
想到這裡，她突然有些愧疚起來。
沒想到玄武國和暗族被捲入戰事，竟然是因爲她激發了那個漩渦。
“夜溟。”沉吟了許久，她終於擡起頭，目光奇異，開口說道，“是不是隻要讓你們到達那個漩渦，你們就可以停止攻打玄武國？”
夜溟一怔，但馬上開口道：“不錯，我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玄武國，只是空間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