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劉醫生面爲難，南珩抿了抿脣，開門見山地問道：“手術成功率是多少？”
“百分之三十，一旦不好，命喪手術檯也不是沒有可能。這個需要你們家屬在一塊商議下，籤具同意書手術才能進行，最好也徵求下病人自己的意見。”從主治醫生辦公室出來後，南珩去了吸菸區。
站在臨窗處，右手夾了支菸，指間猩紅不定，左手則是隨意搭在了窗臺上，伴隨着一聲聲清脆的“嘚嘚”聲，食指和中指交替着輕點窗沿。
他目視着遠方，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此刻眉宇間微微蹙起，顯然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
一支菸剛抽完，口袋裡手機震動了起來。
劃開一看，放到耳邊，聲音不自覺輕柔：“湘思？”
“阿珩，你在哪呢？還在醫生辦公室嗎？媽醒過來了。”
“等我，馬上過來！”掐了菸蒂，隨手往垃圾桶裡一扔，大步朝病房而去。
林婉霏並不知道自己又在生死邊緣轉了一圈，南珩想到剛剛醫生說的那些話，沒有第一時間把實情告訴她，而是安慰一番之後將高珊珊留在病房，自己和鬱湘思單獨走了出來。
“阿珩，你叫我出來，是不是媽媽的病……”鬱湘思雙眼紅腫得厲害，好不容易纔止住了哭意。
南珩扶着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猶豫兩秒，將一直拿在手裡的ct片從袋中抽了出來，指給她看：“原本在初期採用鍼灸療法的話腦中這個血塊是可以慢慢散去的，但那個王醫生操作失誤，血塊不僅沒有散去，反而越來越嚴重。你媽媽今晚之所以會發燒昏迷，是因爲血塊已經壓迫到神經了，如果不快點進行手術清除的話，不僅眼睛恢復不了，以後慢慢地，會語言表述不清，身體各方面出現問題，甚至到最後還會減損壽命。”
看着那張黑白的ct片，鬱湘思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既然這樣，那就進行手術！”話音落，突然想到什麼，再次抓住了南珩的衣襟，手還有點抖，“是不是……是不是……手術危險很大？”
南珩抿着脣不語。
鬱湘思見狀，心裡便已經有了數，兩行淚無聲落下。
她看着南珩，還是執拗地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阿珩，你告訴我！”
南珩一把將她抱到懷裡：“不管情況怎麼樣，你答應我，你要先顧着自己的身體。別忘了，你現在還有我們的孩子，你也將爲人母，要對自己的孩子負責。”頓了下，補充一句，“你媽就是我媽，我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讓她有事的！”
鬱湘思信他的保證，也信他有這個心，可手術檯上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
她沒有父親，繼父走了，難道現在連母親也要離開了嗎？
想到這裡，鬱湘思悲從中來，可又什麼都做不了。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讓她十分絕望，她伏在南珩懷裡，漸漸地哭出聲來。
鬱湘思懷孕後便一直嗜睡，往常這個點都已經到牀上去了，又爲了林婉霏的事情，今晚擔驚受怕了好幾個小時，最後在他懷裡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南珩將人安置在vp病房外間的小套房裡。
女孩兒睡得並不安穩，一雙好看的秀眉緊緊擰在一起，嫩白的臉蛋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
南珩坐在牀沿邊，手指輕輕將淚痕一一擦拭。片刻，輕嘆口氣，起身將牀頭燈關了，輕手輕腳地帶上門走了出去。
國內目前的醫療水平不差，腦科方面出的專家也很多，但開顱手術的成功率確實並不高。
“其實技術不是主要的原因，是因爲大多數患者顱內出血部位比較嚴重，出血量又多，所以手術有一定的風險。林阿姨的情況也是這樣。所以之前情況不嚴重的時候，劉醫生那邊纔會建議你們採取保守治療，用鍼灸和藥物將病情穩定住。”南璟道。
南珩目光暗沉，想了想，問他：“那個王醫生之前有沒有出過這樣重大的醫療事故？”
王醫生出了問題，南安醫院必然要受連累。如果這不是南家名下的私人醫院，作爲受害者家屬，此刻只怕將醫院砸了的心都有。
南璟努嘴回想片刻，搖搖頭，很肯定地答道：“王醫生是國內中醫的代表權威人士，曾經連續六年榮獲茗江市最佳員工榮譽稱號。而且，他在這邊已經工作近三十年了，是醫院建立之初便在的元老級員工之一。若不是信得過他，之前我和劉醫生商量的時候，也不會把他推薦給你們。”
說到這裡，南璟面上帶了點愧：“小嫂子有沒有事？”
“她睡了。”
看自家哥哥的臉，南璟便知道情況不是很好：“王醫生那邊，他自己也十分抱歉。這個事不好說，再出的醫生，你也不能保證他在從醫過程中不會出什麼意外。就像是我，雖然目前還保持着手術零失敗的記錄，但沒準哪天這個神話也會被打破呢？”
南璟說這些話倒不是在爲王醫生開脫，只是同爲醫者，他比南珩更瞭解這個行業的點點滴滴。
“醫院剛剛已經連夜召開會議，決定將王醫生開除。醫療費用那邊，由醫院一力承擔。”
南珩嗯了聲，彷彿將他的話聽了進去，並未在王醫生的問題上多做糾結。
“對了，這次手術將會是我主刀，一同進行的還有一位從京都請來的江醫生，回頭你好好和林阿姨說一下。病人自己的心態也很重要。”
南璟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便同兩個護士一起去查房了。而南珩則是撥通了穆海的電話：“王醫生那邊，你查查他以及他家人最近的個人賬戶有沒有什麼問題。”
南珩粗略地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在門口駐足片刻，進了林婉霏的病房。
“阿姨。”
“是阿珩嗎？”林婉霏還在吊着點滴，高珊珊在旁邊陪着。
“是我。”他轉頭吩咐高珊珊，“你去看看你姐姐有沒有醒，我有些話要單獨和阿姨說。”
高珊珊的情況也沒比鬱湘思好到哪去，剛剛在手術室外面也哭得跟個淚人似的，這會兒是怕林婉霏擔心，這才勉強揚起了笑臉陪她說話解悶。
南珩明顯是要將她支開，雖然心中擔心，但還是聽話地點點頭，起身離開。
“阿珩，你把珊珊喊走了是因爲阿姨的病情況很嚴重嗎？”
南珩在剛剛高珊珊坐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一向愛繃着的臉此刻表情很柔和。
其實他一直都很羨慕湘思，雖然家變後生活不是很富足，但至少母親愛她，繼父也將她視如己出，對她比自己親生女兒還要好。
反觀自己，他媽媽和未出世的妹妹早在多年前就意外喪生了，現在這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不是他媽媽，而他的父親——
早年，南珩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苦衷，但長大後和父親的幾次談話中，他漸漸明白過來，他或許一直執着着要給無辜枉死的母親找回公道。
怨恨談不上，但父子之間的感情並不濃厚，畢竟這些年他都不在他身邊。
自從和湘思的關係確定後，林婉霏對他也很好，讓他第一次有了久違的母親在身邊的感覺。
正是因爲記得自己小時候剛剛明白母親沒了的痛苦無助，他才更不希望湘思也將他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再經歷一遍。
南珩在心中權衡再三，還是將劉醫生之前和他說的情況和盤托出。
“阿姨，你放心，這次是阿璟主刀，他從未有過手術失敗的例子，所以這次一定會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