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開門進屋的於淑蘭脫下外套掛在門口衣架上後，卻看到父親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抽菸。
“今天夜校這麼早就下學了啊。”此時正在看電視的於淑蘭母親轉頭看了一眼女兒，笑吟吟的說道。
“今天隨堂測驗，考完我就回來了。”於淑蘭隨口回了一句，隨即對母親說道：“媽，《排球女將》演完了麼？”
“早就播完了，一天就那麼一集。”
“哎。”於淑蘭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說道：“早知道就不報那個夜校了……”
“你這丫頭……之前不是你求着你爸讓他給你報名的麼？怎麼這才過了幾天就後悔了？”於淑蘭母親白了女兒一眼說道。
“我那是爲了……算了不說了，其實夜校也挺好的。”於淑蘭輕咬了下嘴脣，似乎想起了什麼，隨即說道：“對了，我聽說咱們廠有人家裡都能收到河南臺了，那個臺也播放《排球女將》呢，而且還比山西臺早播出一集呢。”
“他們那是用的什麼日本進口的天線，能多看好幾個臺呢……我聽說銷售科老李在礦上有熟人，能買到這種天線，前幾天的時候我就聽他老婆說過這件事……”於淑蘭母親說道。
“換個天線就能多收到幾個臺？”於淑蘭聞言一些吃驚。
於淑蘭家也是廠區最早買上電視的家庭，年前的時候也裝過一個天線，不過也就是圖像清一點而已，感覺效果很一般。
“是啊，咱們廠好幾家人都已經裝上了，前幾天的時候，我們科室陳姐家也剛剛裝上，我到他們家看過，那圖像，當真是太清楚了，連河北臺都能收到……”
“那咱們家也裝一個唄。”於淑蘭說道。
“一個天線要七十五塊呢……”
“這麼貴！？”於淑蘭聞言頓時驚訝的目瞪口呆，隨即憤憤的說道：“怎麼不去搶！”
於淑蘭進廠已經快一年了，有父親的關係，她在科室一個月工資是三十八塊五毛錢，比一般車間的徒工要高一些，而這一個天線就賣七十五塊，足足是她兩個月的工資。
“就這還要拖人才能買到呢，我聽陳姐說，現在這天線賣的特別好，主要是買這麼一個天線能多看好幾個臺呢，這不就等於花了75塊又多買了個電視麼？算下來也挺划算的……還有就是我聽說這種天線現在已經賣的快脫銷了，以後想買只能提前預定，交了錢也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安裝呢……”於淑蘭母親說道。
“這樣啊……這麼划算的話，那咱們家也趕緊買一套吧。”於淑蘭連聲說道。
很明顯，於淑蘭母女自然是不會知道後世比較流行的偷換概念和飢餓營銷這種相對高級的銷售方式的，再加上現如今人們對‘日本進口’四個字迷信，使得她們有了消費的慾望。
“老於啊，你回頭找小李談談唄，讓他的天線賣的便宜點，好歹你也是副廠長，這個面子應該給你吧。”於淑蘭母親對自己丈夫說道。
“這事回頭再說。”於建國眉頭一皺，轉頭對女兒問道：“你剛纔和誰一起回來的？”
“我一個人回來的啊……”
“胡說！”於建國聞言頓時大怒，對女兒大聲喊道。
“老於你喊那麼大聲幹嘛，有話不能好好和女兒說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於建國老婆見狀皺着眉頭說道。
“我就是和清妍一起回來的啊……”於淑蘭小聲說道。
“你當我沒看到麼？剛纔明明是段雲那小子把你送到咱們家樓下的，你還跟他有說有笑的，就不怕鄰居他們看到？”於建國一臉怒色的說道。
“爸，是這樣的，晚上廠區不安全，我就是讓段雲他送我回家的。”於淑蘭一臉的委屈，接着說道：“上次人防的事情，不就是段雲把我救出來的麼？還是你讓我上門感謝他的呢……”
“感謝歸感謝，但我也和你說過，以後儘量不要再和那個段雲有來往了，你一個還沒出嫁的大姑娘家，和那小子走的太近別人是會說閒話的，你都這麼大的孩子了，難道這點事情還不懂？”於建國沉着臉說道。
“爸，段雲這人挺好的，我見他在夜校也挺努力的，是個挺上進的人……”於淑蘭小嘴微撅說道。
“哼！再上進有什麼用？就憑那小子的那點文化底子，還當真能考上大學不成？”於建國哼了一聲，接着說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現在段雲這小子得罪了秦廠長，現在正被書記當棋子使喚呢，你別看他現在又是入黨又是上夜校的，那都是書記給他的一點小甜頭，以後這小子要是沒什麼用了，一夜之間就能把他打回原形！秦廠長還能給他好果子吃？你還真當他有什麼真本事能變成孫猴子一夜登天啊？”
於建國對自己女兒自然是非常瞭解的，他自然也能看出女兒對這段雲肯定不是有點好感這麼簡單。
“可是爸……你上次不是說做人要記得別人對你的好麼……”於淑蘭有些委屈的說道。
“那小子救你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忘記，廠裡面他出了什麼事情，我也會幫着他說兩句話，但你不能和他走的太近，這要是讓廠子裡的人看到你們經常在一起的話，肯定會說三道四的，到時候我再幫這小子說話的話，你讓廠子裡其他人怎麼想？你讓秦廠長怎麼想？到時候沒有的事情也被別人說成有了！而且咱們和秦廠長兩家關係都不錯，這關係肯定受影響！”
相比於淑蘭和她母親，於建國顯然對廠裡的情況更瞭解，也更加的深諳人情世故，在他看來，段雲確實救過他女兒，但還不至於爲了段雲這樣一個小徒工而和廠長秦剛的關係發生裂隙。
另外從內心而言，於建國是看不起段雲這樣一個小徒工的，無論這小子的家境情況還是學歷，都非常的普通，甚至還有些差，將來能在廠裡爬起來的可能性太過渺茫，儘管他現在有趙東昇這個靠山。
倘若段雲是個高幹子弟或者大學生的話，於建國今晚也就不至於發火了，甚至還會鼓勵下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