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自己帶着一絲調侃的語句，眼前的馬建國差點因爲喝水將自己嗆死……
柳雲的心臟，也不得不咯噔一跳。
堂堂央企領導，如果真在這包間裡出了什麼事，自己也會變得很被動。
所以，等會自己說話的時候，還真得拿捏下分寸了。
“柳總，你不要再拿我尋開心了。”馬建國有些無奈地揉了揉額頭上的汗珠。
“你是傳統的電視傳媒，我是新興的互聯網產業。咱們自己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嗎？”柳雲微嘆一聲，“即使我們競價了，花的是自己的錢，買的也是網絡版權，跟你們關係不大吧。”
歸根結底，還是他們的貪婪在作祟。
CCTV作爲傳統電視傳媒，在互聯網這一塊，做得可以說是一塌糊塗。
他們的血液裡，本就沒有多少互聯網的基因，習慣用傳統思維來思考遇到的問題。
既然通過競爭，他們比不過這些互聯網公司，便只好通過旁門左道了。
馬建國咳嗽了幾聲，回道：“柳總，我給出的籌碼你應該感興趣。如果對賭協議輸了，那麼奧運會的網絡版權將會作爲籌碼送給悠悠。當然，因爲國家的反壟斷法，其他的互聯網公司依然可以向我們購買網絡版權。”
柳雲微眯着眼睛，又重複問了一遍：“不是唯一的嗎？”
馬建國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CCTV5如果贏了，拿回去的是獨家網絡版權，然後再進行分包；如果悠悠贏了，只是作爲分包方的一員，拿到奧運的網絡版權。
更何況，這兩者之間的關注度和商業價值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柳雲有些無奈，但也必須接受兩者之間的不平等。
因爲這種規則，針對的不僅僅是悠悠，而是所有的私營企業。
他沉吟了一會，問道：“那馬臺長倒是說說，對賭的內容考慮得如何？”
馬建國低着頭，眉頭緊鎖思索了一會，試探地問道：“柳總，堅持堵住的範圍與國足有關嗎？”
柳雲點頭，回道：“因爲我堅持的原則是，世界盃是商品，商品就應該公平競價，無關國家榮譽，馬臺長反駁的關鍵點是如果世界盃有了國足身影，那意義就上升到了國家榮譽這點。”
稍作沉吟，他繼續說道：“曾經，我也是一個狂熱的足球迷，如果國足真能夠進入下屆世界盃正賽，我不在乎這點錢打了水漂。”
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裝出一副赤子之心的樣子，只能唬住哪些單純的網友。
作爲在央視這樣的平臺，摸爬滾打數十年的職場老油條。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談判，他都經歷過。
但唯獨眼前的柳雲，似乎不按套路出牌，讓他無可奈何。
這是一個狡猾的商人，又會抓住詞彙上的漏洞大做文章。
商品和國家榮譽。
柳雲一直在強調這兩點，是爲了讓自己在談判當中佔據主動，然後拉着自己進入對方設好的圈套裡。
正當他思索的時候，柳雲的話語繼續傳來了。
“馬臺長，應該要對國足有信心啊。前不久的東亞四強賽，國足還3比0贏了韓國呢。”
“破友誼賽也算？你小子少給我挖坑。這樣吧，如果下屆預選賽，國足能夠贏一場的話，就算你輸。”
“你這也太狠了。即使國足再爛，運氣爆發贏一場不是沒有可能的事。馬臺長，若是這麼沒有誠意的話，我們還是別談了。反正到了2022年，你們就有了全版權，到時候網絡，電視傳媒，通通都是你的。”
柳雲有些不滿地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馬建國有些慌了，他只是體育頻道的負責人，想到總檯長給他下達的，必須完成談判的指令，臉上只好擠出笑容，說道：“柳總，先別走。我剛纔只是開完笑的，就像你剛纔說國足奪冠一樣。”
文體是一個巨大的IP。但對於全國最大的央視而言，‘文’這一塊已經是一敗塗地了。
綜藝節目不敵芒果衛視，東方衛視，甚至江南衛視，CCTV的電影頻道更是無人問津的冷門頻道。
唯有體育競技這一塊，依靠着政策和平臺優勢，央視還保持着全國領先的優勢。
用總檯長的話說，‘文體’我們已經失去了其中一個陣地，另外一個陣地千萬不能再失去。
所以，這次和柳雲的會面，馬建國勢在必得。
“我們要給那些自以爲是，覺得自己非常有錢的互聯網公司提一個醒，不是誰的肉都能可以吃的。”
他出門前，總檯長就這樣對着自己耳提面命。
馬建國沒有料到的是，柳雲其實並不想真走，因爲他也有自己的算盤。
等罪央視，他不在乎，但央視背後的廣電，纔是柳雲要慎重考慮的對象。
悠悠的優勢，是打了一個時間差，先斬後奏拿下世界盃的網絡版權，讓CCTV5的全版權目標落空。
但柳雲作爲過來人，他非常瞭解央視那種大包大攬的特性。
如果自己太過強勢，拒絕一切談判，萬一驚動了背後的廣電，那麼悠悠就會顯得被動。
版權不是不可以談，錢也不是首位，而是他想要看看能夠獲得什麼樣的回報。
“對於悠悠，對於優酷而言，我們未來的競爭對手不是CCTV5，而是愛奇藝，騰訊視頻，土豆網，這些視頻網站。如今的優酷，優勢並不大。”
娛樂和體育這兩大IP，前者柳雲可以自己去佈局，而後者則需要CCTV5這把劍了。
“馬臺長，世界盃是商品，那麼歐冠，NBA之類的體育比賽也是商品，和國家榮譽無關了。”
“的確可以這麼說。”馬建國想了一會，回道。
柳雲淡然一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說道：“我們的對賭協議並不複雜。首先這屆世界盃我們不談了，因爲下個月馬上就開始。我們談下一屆，也就是2014年這屆。”
輕嘆一聲，馬建國點頭道：“可以。”
他也意識到時間很緊張，已經有了這個心理準備。
何況四年之後的互聯網產業，會更加發達。
“如果國足進入了2014年巴西世界盃正賽，我將網絡版權免費送給貴單位。”
雖然希望渺茫，但馬建國不會拒絕這個免費的午餐。
畢竟夢想還是要有着，萬一實現了呢？
“如果沒進呢，我們要付出什麼？”這纔是他關心的問題。
“如果沒進，版權依然免費送給你們”
“什麼？”馬建國覺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但是……有一個前置條件。”
“你說。”
柳雲清了清嗓子，說道：“首先，網絡版權總包依然是我們，我們將它分包給你們，你們不能再分包給任何一家互聯網公司。
馬建國只是稍作沉吟，便同意了這個觀點，說道：“沒問題，這個我答應，還有其他條件嗎。”
柳雲笑道：“當然有，這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剛纔說過，世界盃和歐冠、NBA一樣，同樣是商品，爲什麼偏偏針對悠悠，針對我，我不服！廣電不能如此厚此薄彼。”
馬建國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問道：“柳總，說明白點，我不太懂。”
柳雲說道：“悠悠花了這麼多錢買下版權後，廣電就出臺了文件，大型體育賽事，以後必須由CCTV去談。這是針對我們嗎？”
馬建國連忙回道：“柳總，你別多想。這是整合體育賽事轉播市場，和你無關。”
當然，他這麼說是爲了安撫柳雲的情緒，但事實就是如此。
柳雲又道：“既然都是商品，爲什麼NBA，歐冠不這樣。你就把這話告訴廣電，我要求一視同仁！”
馬建國瞪大了眼睛，似乎聽到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情。
這好比，有人主動送錢給自己。這一定有陰謀。
對了，NBA和歐冠的版權，悠悠沒有。
所以對方氣不過，要求一視同仁。
一定是這樣的。
互聯網公司，應該有難同當！
柳雲這小子，也忒狠了！
“如果這場對賭協議，我贏了。
我沒有其他要求，需要你們CCTV的負責人和你們上司廣電去談。關於體育賽事的轉播文件，要擴大到所有海外的賽事，不能單指世界盃。畢竟，就像馬臺長所說，我們華夏人不能惡意競價，便宜了外國人，讓他們輕鬆賺錢。
所以，我將世界盃的網絡版權免費給你們。而你們一單擁有了奧運會，歐冠，NBA的全版權，再將它們的網絡版權獨家分包給我們悠悠。這算是我們之間的交易。
我呢，作爲對賭協議的勝利者，也就虧點吧，免費給你們，你們呢，就便宜點賣我。
奧運會網絡版權1000萬美金，歐冠和NBA各500萬美金，合同簽到2018年爲止。”
如果按照原來的時間線，蘇寧的PPTV和騰訊，都是以數億美金的價格分別拿下歐冠和NBA。
“老子爲什麼要陪這兩個冤大頭去燒錢？”
因爲CCTV沒有壟斷的談判權。
柳雲想讓CCTV再進一步，向他們的爸爸廣電施壓，進一步擴大關於體育賽事轉播文件的覆蓋面。
既然都是商品，爲什麼只針對世界盃。
你們不能厚此薄彼，區分對待。
我只想花很小的代價拿下歐冠和NBA的網絡直播權，CCTV5正好是我手中的利器。
“柳總，你夠狠！”馬建國不得不豎起了大拇指。
這一手，幾乎絕了其他互聯網公司要染指這兩項熱門賽事的心思。
當然，CCTV5也是受益者。
……
這個談判結果，你們都沒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