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石中考前一個月，陳家老爺子因一場意外的車禍去世了。
雖說賠了一筆錢，家中卻從此只剩下陳石一個人。
陳石的父親只在陳老爺子出殯那天匆匆露了個臉，一應後事都是年僅十四歲的少年咬牙處理得完善體面。
在這樣的情況下，陳石仍舊在中考考了全市第一名，在免學費並奪得高額獎學金的情況下就讀於C城最好的重點高中，C城第一實驗中學。
只是，禍不單行。
兩年前，剛上高一的陳石在一節體育課上突然摔倒，一檢查，竟是得了罕見的ALS。
專業名爲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俗稱漸凍症。
之所以會叫這個名字，只因疾病晚期的患者會完全失去行動能力，整個人就像被慢慢凍住一樣，最後，多半因爲呼吸衰竭而死。
這種病，沒有特效藥。再精心的護理，再昂貴的藥物，再堅強的意志，也頂多是稍微減緩患者全身癱瘓的速度而已。
那個時候，陳石才十五歲。
住院的時候，父母分別來看了看他，並出了些醫藥費。但他們所做的，一共也就這麼多。
病情飛速發展的陳石不願意在醫院病房裡等死，主動出了院。還好，之前陳老爺子留下來的賠償金還剩餘一些，陳石在身體還能動彈的時候，開始研究機械操控與人工智能。他買了市面上最好的電腦，又嘗試改造用於代步的輪椅。
一年半後，在陳石只有指尖能動的時候，拜超高的智商與極強的動手能力所賜，他成功開發出了小骨。
一個聰明到讓人驚訝，還在不斷升級的智能系統。
“這個孩子，實在可惜了。”
陷入沉睡前，李曦巖腦中忍不住閃過這個念頭，“這個世界總是這麼操D嗎？努力生活的人，面臨種種折磨。那些‘受害者’，卻……”
帶着未完的思緒，李曦巖陷了深沉的夢鄉中。
……
灰色的天空。
灰色的城市。
四周空無一人。
“這裡是哪裡？”十六歲的春紅扯了扯衣服，安靜的縮在角落裡。
她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家在農村，下面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前年初中畢業就出來C市打工。
一開始，在一家電子廠做流水線，每個月1250塊，固定得給家裡寄800，供最小的弟弟讀私立學校。餘下的扣除伙食雜費後已所剩無幾。
於是今年年初，春紅鼓起勇氣，找了份服裝店做銷售的工作，每個月好歹有點提成，加上底薪，能拿個1800.
但春紅一分錢也捨不得亂花，除了極必要的生活開支，她將每一分錢都存了起來。父母說過，她以後的嫁妝錢，只能靠自己。
春紅平時連個雪糕輕易也不捨得吃。買新衣服？之前工廠有廠服，店裡不是也有工作服嗎？春紅覺得挺好看的。
只是每天工作之後，她呆在空蕩蕩的宿舍裡，真心覺得，好無聊啊。
咬咬牙，春紅學着同事們，也買了個智能機。當然，是最便宜的山寨款。
然後，她發現了新大陸。手機軟件裡的言情小說，怎麼可以這麼好看呢？
霸道總裁愛上我，腹黑王爺小嬌妻……春紅一顆少女心“砰砰”亂跳。
看到最精彩處，要加VIP，收費閱讀，平時錙銖必較的春紅咬咬牙，選擇了付費。
只是看至小說結局，女主男主HE後，春紅卻覺得更空虛了。
照照宿舍裡其她同事們買的穿衣鏡，裡面映出一張平平無奇的少女面孔，穿着半舊的工衣，未修整的頭髮有些亂。
春紅對着鏡子努力笑笑，鏡子裡的少女微微多出幾分應有鮮活之感。
“爲什麼書中的情節沒有發生在我身上？”春紅有些迷茫，“那些故事裡的女主角平凡，普通，卻心地善良，不就是如我這般的女孩嗎？笨手笨腳連倒杯水都會潑掉的她們，明明還不如我啊。”
甩甩頭，她回想起待她冷冷淡淡的同事們臉上精緻的妝容與休假時新款的衣裳，心中情不自禁的涌上羨慕：“要不”我下週發薪了，也去買只口紅？”
或許這樣，就會有又帥又癡情的王子注意到我呢。
注意到我的內在是如此的美好純潔，將我捧在手心，讓我過上公主般的生活，一輩子對我一心一意！
只是，好不容易攢錢買了新口紅，小心翼翼將它塗在脣上，期待被人驚豔讚揚的春紅失望的發現，顧客也好，同事也好，包括偶爾纔來店裡的店長，對她的改變都視若無睹。
“爲，爲什麼會這樣？”
“難道我就只能一輩子過着這種無聊的生活嗎？每個月掙錢貼家用，給弟弟讀書。過得幾年，嫁給一個同村的小夥子，生兒育女，過着一種一眼能看到頭的生活。人生，如死水一般。”
“人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啊？”
握着手裡的那管口紅，春紅縮在自己鋪着發白舊牀單的牀位裡，陷入了沉睡……
當春紅再醒來時，便發現她來到了這個全是灰色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