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容辰講解得也挺好，可惜元錦玉卻並不是非他不可。
讓他留在自己身邊五天，也是因爲想讓他的家人順便見見他。
而他和家人之間的裂縫，恐怕不是自己和九哥能幫助得了的，這樣，也就沒必要繼續他留下去了。
於是元錦玉面色不變，也不準備改變自己的心意：“不管你怎樣，秀秀的線報，我都不會給你了。”
今日的比賽全部結束，就已經決出了前三十名，明日他們之間還有比試。
此刻，閣樓下方，正傳來有工匠修補擂臺的聲音，還有下人之間的小聲玩笑。
閣樓上卻一片寂靜。
幾個丫鬟不敢離開這裡，其他的暗衛也在待命中。
誰也不知道容辰會做出什麼來。
銀杏想，他若是真的對小姐不利，自己最起碼還能衝上去做個肉盾。
可惜她們都想錯了。
容辰聽過元錦玉的話後，竟然卸下了他的一身傲骨，直挺挺地跪在了元錦玉的面前。
那撲通一聲，似乎帶着能讓膝蓋都碎裂的力道。
元錦玉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瞪大眸子：“容將軍，你這是做什麼？”
“我在求你。”容辰擡頭，凝視元錦玉，專注地讓人不能移開目光：“求你把秀秀的線報給我。”
元錦玉其實也猜到了他心中是如何想的，更明白，和慕澤交好的人，該是多麼有韌性。
她只是沒想到，他能爲衛楚秀做到這一步。
男兒膝下有黃金，在面對容老將軍逼迫的時候，他可能都沒有跪下來過。
元錦玉和他就這樣對視着，如果不是空氣中一點溫和和情愫都沒有，這可能會是一副非常詭異的畫面。
“你覺得這樣值得麼？”元錦玉淡淡地問他。
“值得。”容辰回答。
“可是這只是幾頁紙。”元錦玉雖然理解他，卻也不願意同意。
“這幾頁紙，比我的命還重要。”
容辰終於是堅定地說出口，他的目光始終都沒有移向別處，因爲他要讓元錦玉看到他的決心。
元錦玉的眼底含着觸動，可她還是慢慢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還是不能給你。理由……我也不能對你說。”
衛楚秀的線報，對於整個大周來說，都是秘密。
那麼多人盯着容辰，他若是顯露出一點端倪來，或許西北的衛楚秀，就也有危險了。
元錦玉不能冒險。
雖然男人周身很壓抑，讓元錦玉都不由得想要扶他起來，最終她還是冷着心道：“容將軍，軍中還有很多事務要處理，你且先回去吧。”
本以爲容辰還會不依不饒地跪在這裡，可誰知道，容辰竟然利落地站了起來。
元錦玉的目光變了變，這麼長時間不見，她真的察覺出容辰不一樣的地方了。
這個男人，比自己想的，還懂得隱忍。
“沒關係。”容辰也沒有和元錦玉發火，雖然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衛楚秀的一切：“我會再來的。”
說着，他撣了撣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對元錦玉行禮後，就轉身離開了。
若不是他剛剛真的在這裡跪過，元錦玉都不相信，這個轉身毫不留戀的男人，竟然如此豁得出去。
等晚上慕澤回來後，元錦玉同他說了這件事。
慕澤沉思片刻，只摸了摸元錦玉的頭：“他若是想來，就隨他吧，畢竟人心是最容易，也是最難改變的。至於這線報，到底給不給他，就有你來權衡吧，我不插手了。”
元錦玉就知道慕澤最向着自己，他總是給自己最大限度的包容。
自己闖下的禍事，他來承擔，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娶爭取和掠奪。
她慢慢地靠進慕澤的懷中：“九哥就不問問，我是怎麼調查到的麼？”
“爲什麼要問？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慕澤的語氣變得極爲自豪：“再說，我的錦玉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你對衛楚秀那般在意，這點小事，還能難得到你？”
這話要是從別人嘴中說出來，肯定就是恭維了。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聽慕澤這麼一說，元錦玉就知道，慕澤這是誇讚自己呢。
而且還有點顯擺的意味在。
她不由得想象着，慕澤站在衆人面前，一副睥睨：看到了沒有？這便是我的女人，是最厲害的！
哈哈，她此刻，很有成就感啊。
慕澤後來果真沒有插手這件事，容辰卻是軍營和寧王府兩頭跑了，看他的樣子，都恨不得住在了這裡似的。
白日的時候，元錦玉看比試，他就自覺地給她講解。
等到晚上要離開前，他會求元錦玉，把線報給她。
元錦玉冷起心腸來，可是連人命都不在意的，更何況是容辰。
所以他們之間比的，不過就是誰比誰更有恆心罷了。
誰最先低頭，誰就輸了。
容老爺和容夫人本來聽說容辰天天過來，也想來寧王府拜訪的，元錦玉給了他們機會，他們沒讓容辰改觀，所以不願意每天聽那兩個人絮叨，就將他們拒之門外了。
三十個人的比試，比六十人的時候，更精彩多了。
因爲他們不光是要比武功，還有騎馬、射箭，用兵統籌。
元錦玉和元翠玉兩個人，簡直是看得應接不暇。
就說元翠玉，前幾天她還沉浸在李豫去汶水的失落中呢，現在就變得這麼熱衷往寧王府跑了，元錦玉真想問問，她的豫哥哥被她給忘到哪兒去了。
李豫在前幾日的時候，已經到達汶水了。
這裡的春天比京城來得要早，如今已經是萬物復甦，百草豐茂了。很多妍麗花卉也慢慢綻放。
李豫到了汶水後，就給元翠玉寫了家信，然後通過驛館送回了京城。
他開始佈置一系列的人手，視察李家在這裡的店鋪，然後和汶水最大的瓷器商接觸。
說來也巧，那家的人也是姓李。
不過他們汶水李家，卻和京城的李家差別太大了。
長樂郡主的本家，就是汶水李家。
現如今來到汶水採購瓷器的商販很多，李豫走在街上，都能聽到很多地方的口音。
他們的穿着也和自己不一樣，不過李豫在要拜訪李家家主之前，還是換上了本地的衣衫。
這是他要做的第一步，算是對汶水李家的尊重。
京城李家是首富，尤其李豫還娶了相府的女兒，所以他們在汶水還算是好辦事，畢竟名聲大，衆人都會高看他們一眼。
拜帖送去了兩日，李德章總算是派人過來，請李豫過去。
李豫只帶上了幾名小廝，然後就去拜訪了這位李德章。
汶水的李府，和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都是高門大戶，看得出來，是已經有幾百年底蘊的世家了。
慕澤曾經和自己提過李長樂要回來的原因，她是已經雙雙逝世長房的女兒，在外流落多年，是太后救了她，並且撫養她長大。
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將本家奪回來。
其實李豫還聽說過其他的事情。比如這位長樂郡主，同首輔的兒子肖承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若這件事是真的，長樂郡主豈不是要嫁給肖承麼？那她還如何繼承家業？首輔家絕對不會同意自己的兒子入贅給一個商賈之家。
看來李長樂回來，並不單單是要奪回家產這麼簡單麼？
李府的內部景緻很好，各種亭臺樓閣，美不勝收。
李豫也是見慣了財富的人，所以不曾多加張望。
負責引薦的人，見李豫這樣有氣度，不由給他打了一個高分。
於是在路上的時候，他便小聲地和李豫說：“說來您也是姓李，說不定幾百年前，咱們還是一家呢。”
李豫不敢小瞧身邊的這位。汶水的這些家族，各種勢力也是盤根錯節，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家奴，指不定都是哪位大人物身邊的人。
但是李豫也不可能背棄了自己的身份去迎合他，就淡淡一笑：“都是經商世家，還真的有可能。”
他一會兒就能見到李德章了，也沒有和這位家奴打聽什麼。
但是他卻主動開口了：“汶水李家的瓷器，是天下第一。如今到了這種季節，往來的商販很多，老爺兩日前收到您的拜帖，卻今日才見您，希望您不要介意。”
“這個本公子自然理解。”家奴雖然是代替李德章和自己道歉，但是也透露給了自己的一個信息。
就是很多人已經接洽到李老爺了，所以他李豫若是想拿下李家，必定要費很大的功夫。
採購的事情姑且不說，就是這蔣子澤到底在何方，他打聽了兩日，也沒打聽到。
等到了前廳，家奴請李豫在這裡等着李德章過來，自己便要告退。
李豫順手便塞給了他幾片金葉子，而且塞得很隱秘。
家奴臉上的笑意深了起來，將葉子收好後，轉身離去了。
李豫坐在前廳中，沒等多長時間，李德章也就過來了。
而他之前想到的李長樂，竟然跟在了他後面。
如今這位家主，應該算是李長樂的二叔，從長相上說，這兩個人倒是一點都不像是一家人。
但看李長樂對李德章畢恭畢敬，沒有半點不和的意味。
李德章坐下後，李長樂站在他後面，他開始笑着給李豫引薦：“這位便是李公子吧？早就聽說二公子年輕有爲。這位是鄙人的侄女，長樂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