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林是土生土長的康玉縣本地人。
只不過與大多數質樸的康玉縣人不同，他屬於……長歪了的那種。
既不喜歡放牧，也不喜歡耕種，甚至不喜歡任何形式的勞動。
嗯，說直白點，這就是一好吃懶做的傢伙。
這樣一個人，在小的時候也就算了，家裡的長輩還能包容，可當他長大後，總不能還什麼都不幹吧？
於是艾林便去沿海城市溜達了一圈。
這一溜達就是一年，學沒學到東西不知道，反正回來後就吆喝起了寨子裡另外幾個長得半歪不歪的小夥伴，開始了“神神秘秘”的發家致富之旅。
還真別說，只是小半年時間，艾林這傢伙便買了車。
用他的話說，那些錢是在縣城裡賺的。而他們也確實經常到縣城溜達，還真像是去掙錢的樣子。
而事實上，他們當然不可能去縣城賺什麼錢，要是縣城的錢那麼好賺，他們父母那一輩、乃至於現在這一輩的很多人，也不可能繼續留在寨子裡放牧了。
他們做的事情，便是偷獵。
之所以會搞這樣一件事情，便是因爲艾林在沿海的大城市發現了一個“秘密”，這裡有一些人很喜歡吃“野味”，而且願意出高價吃“野味”。
“野味”是什麼？那玩意兒在老家那山嘎嘎裡到處都是。
這一發現，讓艾林自認爲發現了一座無人開發的金礦。
不過艾林也多少聽聞過一些，獵殺野生動物是犯法的，特別是野生保護動物更是如此。
所以，艾林在返回家鄉後，雖然操起了這份“事業”，可也知道這是見不得光的，所以做了一些部署。
比如對交易地點的監視，又比如對外絕口不提偷獵之事。
甚至他費盡心思弄回來的幾支獵槍，除了幾個一同行動的小夥伴，也沒有人知曉。
兩年時間過去，一切都很順利。
這也可以看出寨子裡的那些老鄉們的淳樸，竟然都沒對他們產生懷疑。
雖然艾林等人足夠謹慎，但兩年時間裡都沒遇到任何的風浪，這也讓艾林的警惕心降低了不少。
昨天晚上，他原本安排去盯梢交易地點的小弟傳回了一個意外的消息，竟然有車在他們上午交易的位置停下了，還有人從車上下來查看情況。
這讓他第一時間想到是警察偷偷摸過來了。
可是在聯繫過買家，得知對方那邊並無可疑之處後，他便放心了不少。
隨後便又安排了早上那一幕，準備試探試探。
如果能把人給唬走，那說明對方只是一普通的遊山客，可如果對方亮出警察的身份強行要繼續往前走，那他也就可以做些隱藏。
反正……家裡也沒放什麼獵物，最多隻是需要把幾把獵槍藏好罷了。
試探的結果很理想，那兩人……遛了。
而且看那兩人的形象，也不像是警察，其中一個臉上還有道兇狠的刀疤，另一個像是一個大學生。
這樣的組合，怎麼可能是警察呢？
所以，爲了能夠敢在對方到來之前弄到足夠多的新鮮貨，艾林又招呼上自己的小夥伴出發了。
與往常一樣，他們需要開車到一處河谷口，將車停在那裡，然後順着河谷往下游走。
根據他們的經驗，沿河的動物要多一些。
而這條河橫穿了整片原始森林，有足夠多的捕獵區域。
至於巡山人員？說實話，他們還真沒考慮過。
這可是數千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而護林隊纔多少人？不足兩百，而且還分散在森林四周的幾個點上。
別說是就這不到兩百人了，就算人數再翻十倍，也不可能將整片森林監視起來。
所以，他們很安心。
其實就算被發現，以他們對這森林的熟悉，要跑也是很容易的。
這次也一樣，開了近兩個小時的車到達目的地，一羣五個人便如猛虎出匣一般，歡快地衝向河道……
誰也沒注意到，在他們頭頂上空，有一隻貓頭鷹正在悠閒地盤旋着。
若是有超級望遠鏡能觀察到這貓頭鷹的眼神，就會發現它那圓溜溜的眼睛中竟然帶着嘲諷，就像是在看一羣二傻子。
艾林五人各自揹着一個揹包，在進入無人區後，方纔取出揹包裡的東西開始組裝。
那是一支支獵槍！
槍身已經不算新了，畢竟用了近兩年。
那黝黑的槍口，不知道有多少鮮活的生命爲之倒下。
然而，在艾林五人的眼中，沒有憐憫，只有興奮。
這在他們看來，既是賺錢的門路，也是一場刺激的遊戲。
組裝好獵槍，他們開始往深處探索。
他們一般也不敢在邊緣地帶開槍，畢竟護林員們大多都是在邊緣一帶巡邏，萬一開槍的時候正好有護林員從附近經過，那就麻煩了。
一個小時過去，他們走了差不多近兩公里。
忽然，其中一人目光一亮，朝着前面努了努嘴，一副神叨叨的樣子，道：“老大，看前面！”
其餘幾人順勢看去，卻見一頭身高四尺的黑熊正一搖一擺地從林子裡走出來，朝着河道邊走去。
估摸着這是睡了一夜的覺，口渴了吧。
“大傢伙啊！”艾林興奮地低吼了一聲，“大家小心點，幹掉這傢伙，夠我們嗨上一個月了。”
“一會兒我和虎子先開槍，我們的槍法最好。要是沒搞定讓這傢伙發了狂，你們再補上。”
“能少開槍儘量少開槍，這傢伙身上的皮也能值不少錢呢。”
這樣一番安排，艾林五人開始慢慢往前摸索。
從他們的動作和神情上判斷，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搞黑瞎子。
很快，他們摸到了三十米內的距離。
根據他們的經驗，這個距離內開槍，殺傷的威力就比較可觀了。
當然，若是能繼續靠近，甚至把槍口貼在黑瞎子身上射擊，一槍斃命的可能性更高，但……真當黑熊是吃素的嗎？
“你們藏好！”
“虎子，瞄準！”
艾林從容地下達指令。
“砰……”
一聲悶響，徹底打破了森林的靜謐。
艾林有些懵。
“你幹嘛！我還沒說開槍呢。”
他轉頭瞪了不遠處的虎子一眼。
可這瞬間，他發現情況不對！
虎子手中的那支獵槍掉在了腳邊，槍管……折了！
“炸膛了？”艾林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畢竟，他也沒遇到過炸膛這樣深奧的情況。
虎子臉色蒼白：“我……我沒開槍！我真沒開槍！”
艾林很想罵人！
沒開槍槍管會折？好吧！艾林自己也不知道炸膛是怎樣一個狀況，究竟是該將槍管炸開花呢？還是把槍管詐折，好複雜的……
然而，這時候他已經沒時間去深究了。
剛纔那聲槍響，已經驚動了那正在喝水的黑瞎子。
它那雙呆萌的大眼睛瞬間轉向艾林等人站立的方向。
一聲嘶吼，眼光瞬間變得兇厲：我熊大爺喝水你們也敢打擾？不要命了？
然後，這黑瞎子便朝着艾林幾人衝了過來。
至於艾林幾人手中的槍？它熊大爺是不怕的，因爲它也不認識，不知者無畏嘛。
“開槍！”艾林也瞬間變得兇狠起來。
雖然完整的熊皮更值錢，但總不能玩命不是？
“砰砰砰……”
又是連續幾聲槍響。
與此同時，艾林感覺手上一震，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槍身上傳來，也幸好他力氣夠大，整個槍身朝旁邊偏了三十多度，總算是穩住了。
可這時艾林也感到情況不對了。
因爲……他也還沒有扣動扳機呢。
什麼情況？
這時候他沒再認爲沒扣動扳機的槍會炸膛，他已經肯定這絕對不是炸膛。
艾林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也知道槍炸膛的情況下，肯定不會有一股力量把槍身橫着推。
這肯定是有什麼東西從側面擊打在槍身上……
這些念頭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他第一時間將注意力放在了槍管上。
果然……折了！
艾林很崩潰，一個不好的念頭從他心頭冒起。
剛纔，似乎連續響起了四聲槍聲。
他連忙轉頭看向自己的其他三個小夥伴。
除了體格與自己差不多的阿山之外，其他兩人的槍也都掉在了地上。
而且無一例外，每支獵槍的槍管要麼折了，要麼彎了，要麼凹了，反正……都有了破損，肯定沒法用了。
五個人、五隻槍，面對一頭黑瞎子。
艾林有着足夠的信心和勇氣把對方擺平。
可五個人，拿着五隻只能當燒火棍的廢槍，面對一頭黑瞎子，艾林快要哭了。
沒法玩啊！
他自認爲自己的個人武力值還是蠻高的，但他也沒自大到認爲可以與黑瞎子抗衡的程度，估計對方一熊掌過來，自己就得趴下。
那可是熊掌啊，老貴了！
“跑啊！”也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
艾林一想也對，此時不跑更待何時？難道真要赤手空拳地與黑瞎子拼命？腦子有問題才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在這一刻，艾林根本沒心思去追究自己幾人手上的槍爲什麼會折，剛纔那五次槍聲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他確實也很好奇，但面對氣勢洶洶衝過來的黑瞎子，誰有心思去想哪些？
其實艾林也知道，在森林裡，人是肯定跑不過熊瞎子的，可他們有五個人啊！他只要保證自己能跑贏其中的某一個就行了。
這一點，艾林還是很有自信的。
然而，他剛準備撒腿就跑的時候。
“砰！”
後方再次傳來一聲槍響，同時有人叫喊道：“喂！熊老弟你耳朵不好使啊！開槍的是我呢，你找他們幾個發什麼氣啊！”
還正衝得歡的黑熊再次聽到槍響，整個熊軀頓了頓。
說實話，在這種空曠的森林裡，要清楚地判斷出槍聲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還真不太容易。
包括之前艾林等人也同樣很茫然。
可現在居然有人說話了，這就容易分辨方向了。
那黑瞎子瞬間轉頭朝那個方向看去，見一個人囂張地立在那裡，手中還拿着個“鐵盒子”，像是在嘲諷自己。
同時，艾林幾人也停下了腳步。
有槍聲，說明還有槍嘛，只要有槍，就有機會幹掉黑瞎子，只要黑瞎子死了，他們跑個屁啊！
可當他們回頭看到持槍之人時，整個人便懵了。
特別是那個頭較大的山子和另一個瘦削的男子，他們一眼便認出了來人，正是早上開車的那個幼稚少年，像大學生的那個。
他怎麼到了這裡？
呃……好像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爲什麼有槍！
而且這不是獵槍，而是手槍。
在國內，手槍無疑是最常見的，若是沒事兒跑派出所溜達一圈，差不多就能看到值班民警腰間的配槍了。
但除開這個途徑，其他還能看到手槍嗎？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眼下，這個年輕人手裡有手槍，這說明什麼？
說明對方是警察！
再聯繫這件事情前後經過，雖然疑問還很多——比如這小子是怎麼一路跟蹤過來的，對方又是怎麼懷疑到他們頭上的——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可能是警察的傢伙看到他們了，而且還看到他們持槍準備攻擊一頭黑熊。
幾人相互看了一眼，特別是艾林，眼中帶着一縷凝重。
“老大，怎麼辦？”山子低聲問道。
他這話纔剛說完，遠處的黑瞎子卻是忍耐不住了，轉身就朝慕遠奔去。
艾林沒有立即回答，他看向了慕遠。
就在他以爲慕遠會連開幾槍把黑瞎子給當場打死的時候，卻見那傢伙竟然麻溜地將槍插入了腰間的槍套中。
動作之嫺熟，彷彿練過了千萬遍……
可……你腦子有病啊？黑瞎子都向你衝過來了，結果你把槍收起來了，想幹嘛？
你這是準備把自己獻祭了嗎？
雖然你的個頭蠻大，估計獻祭了自己也能餵飽這頭黑熊，這樣他們逃命的機率就要大很多，但……直接打死黑熊不是更好嗎？
難道是擔心殺了這頭二級保護動物會犯法？
不得不說，艾林的想法很多……
而此刻，黑熊卻已經衝到了慕遠面前，揚起大熊掌便朝着慕遠當胸揮去。
這一掌要是打中，妥妥的皮開肉綻，甚至開膛破肚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