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那時候的心理就是如此，貧窮潦倒的時候，許老大看不起他，高高在上地鄙視他，現在他發達了，而許老大不止貧窮潦倒，還成了殘廢，他心裡頭痛快。
在痛快的同情，還高高在上地施捨了許老大，以此來證明點什麼。
只是還沒嘚瑟夠，人就死了。
光頭其實沒有多難過，只是心頭有些不上不下，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
但要怎麼樣，他又想不到。
盯着許老大看了許久，實在受不了那股味兒，轉身走了出去，拿了凳子坐老太太旁邊。
“你不回家，跑這裡來幹啥？”老太太斜眼瞥着他。
光頭愣了下，撓了撓頭，不知該說點什麼。
想了想，從葫蘆裡拿出來一塊金子，塞到老太太手裡：“這個給你。”
這是光頭僅剩下來的一塊金子，藏得緊沒被搜出來，除了這塊金子以外，他連一個銅板都沒有了。
老太太頓了下，說道：“我不用，你拿回去吧。”
光頭拒絕：“給你了。”
老太太想了想，沒再拒絕，把金子收進懷裡頭，又呆可地坐着。
不喜歡的兒子死了，她心裡頭其實不太好受，再不濟也是自己生的。不想理會，不表示她想白髮人送黑髮人。
家裡頭沒有錢，人死了還一直放在那裡，連棺材都還沒有去買。有了光頭給的金子，至少能去買副棺材回來，把人好好安葬了。
“您別太難過。”光頭忍不住說道。
老太太又看了他一眼，想說她其實不太難過來着，但自己兒子死了，說這樣的話明顯不太合適，就只是點了下頭，並沒有回答。
“家裡頭要是困難，你找我，你兒子我現在也是個有本事的人了。”光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這話讓史氏給聽見了，眼睛都亮了起來，眼神兒不老實地往光頭身上瞄。比起長得跟白斬雞似的許老四，光頭這個人不止高大，還真分強壯。
心裡頭就嫉妒得不行，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比單氏差，卻沒有單氏的運氣好，嫁了個好男人。
如果嫁給光頭的是她，那麼現在已經享福了，哪裡還用得着這麼累死累活的。不過史氏也只敢在心裡頭想想，一點都不敢流露出來。
老太太睨了史氏一眼，無聲地冷笑了下。
“你回去吧，這裡沒你的事。”扭頭衝光頭說道，並不願光頭留在這裡。
又被攆了。
光頭抹了把腦袋，訥訥地想要開口說點什麼。
老太太揚了揚棍子。
光頭面色一僵，果斷起身走。
等光頭離開，老太太扭頭看向史氏，冷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性，竟惦記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你要不想過日子，可以直接跟老四說，相信老四一定會成全你。”
史氏面色一僵，面上盡是驚恐，驚疑不定地看着老太太，她覺得自己心思藏得很好，不會讓任何人看到，這死老太婆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你瞎說點啥。”史氏越看越是驚恐，不敢留在這裡，起身就跑了回了房。
關了門坐在凳子上，心頭惶恐不已。
莫不成死老太婆真的看出什麼來了？
坐了好一陣子，史氏才冷靜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管這死老太婆是不是猜到，反正她打死不能承認。她是對老三有那麼點心思，誰讓老四在牀上沒用，那活兒總不能滿足她。
可她也只是想想，壓根沒想跟老四掰了。當然，要是老三能休了單氏娶她的話，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就踹了老四。
但明顯不能啊。
不說老三會不會休了單氏，就老三家的兩個妮子，也不是好對付的，她還沒活夠，一點都不嫌命長。
光頭一步三回頭地往家裡頭，剛從門裡出來就有點後悔，覺得應該留下來幫忙的。可這會再回去，又覺得哪裡不對勁，猶猶豫豫地還是沒回頭。
壓根就不知道，有人惦記他的身體。
不算就算是知道，也會被噁心得不行。不說史氏這個人長得沒有單氏好看，單說這個人不愛乾淨，身上總有一股味兒，就叫人難以接受。
光頭被單氏給慣出來毛病，再窮的時候也是乾乾淨淨的，衣服被子再舊再破，也沒有什麼味道。
因此光頭就算是跟單氏掰了，也看不上史氏這樣的。
“站住！”
光頭剛走到門口，就讓大雁給堵在門口那裡，嫌他去老許家見了死人，不讓他直接進門。
“幹啥呢？”光頭有些煩躁。
大雁扔給他一把柳條，讓他拿着往自己身上打，又整了個火盆進來，打完再跨火盆，這才能進門去。
“你要不做，那就別進門，咱們家跟那邊可是有仇的，說不準有什麼晦氣玩意跟着你回來，到時候衝撞到娘肚子裡的娃，可就麻煩。”大雁明顯很信這個，瞪着光頭，跟他死扛到底。
光頭心情不太好，本想大耳刮子抽大雁來着，聽到大煙說單氏肚子裡的孩子，頓時就警醒了起來，狠狠地瞪了大雁一眼。
不過到底還是的接過了柳條，使勁往自己身上抽了不少下下，頭臉跟手腳都了個遍，還使了挺大的力氣，等抽完了以後，身上都是印子，柳條也抽壞了。
大雁看着無語，但還是把火盆推了過來。
光頭一看那火盆，眼角就是一抽，臉色有點發黑。
人家跨火盆，都是臉盆大。
眼前這火盆，卻比洗澡盆還要大，裡頭的火都竄了一人高。這死妮子真的是想讓他去晦氣，而不是故意想要燒死他？
光頭嚥了咽口水，有點害怕。
“趕緊的，還得吃元宵呢。”大雁不耐煩地催促。
光頭一咬牙，猛地一下跨了過去，瞬間感覺跨下一陣滾熱，嚇得他趕緊往身上拍了好幾下。
不過貌似驚嚇過頭，壓根就沒着火。
他孃的！
差點嚇屎老子。
大雁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手上的灰，轉身進了屋子。至於火盆，就留它在那裡燒着，燒完了就會自動滅掉，壓根不用去管。
“吃元宵去了。”大雁說着，轉身就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