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徹的求見讓皇上很意外。
去年老四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按照夏木徹的性格，必定步步爲營，不會這麼着急置人於死地，況且，朝堂上，夏木徹剛纔替六皇子說了好話。
如此出爾反爾，不像夏木徹平常作爲。
難道有其他事？
“宣。”
夏木徹很快走進御書房，很快行禮。
皇上從一大堆奏摺中擡頭，看着夏木徹，平靜問：“這個時候，你不去幫太子和老六，跑到朕這裡來做什麼？”
“回父皇，太子周全，六皇子急着彌補過失，定能把事情處理得妥妥帖帖，徹就算有心幫忙，也不一定真能幫得上忙。”夏木徹躬身。
皇上點頭，就太子的能耐，六皇子這趟過去，一應物資人手必定周全。
“父皇，兒臣對‘銀礦用爆炸之物’一事本身有一點看法。”不等皇上詢問，夏木徹主動彙報，“兒臣認爲，六皇子在開採銀礦上，用爆炸之物不是壞事。”
“從去年年後，六皇子使用爆炸之物到現在，銀子的開採數量提到了三成不止，這還是在爆炸之物有限，兼之六皇子偷偷使用的情況下。”
“兒臣做了個大膽的想象，倘若我們能自己生產爆炸之物，精確控制爆炸威力，再嚴格管理爆炸之物，好好培訓負責使用爆炸之物的人，將風險控制到最小……這東西對我們而言，就是一大助力。”
皇上沉默着沒說話，很長時間，他都對爆炸的東西有本能的排斥。
“爆炸之物的危險在於能量太大，一旦啓動，人力不可扭轉，可正因爲人力做不到，才能更好的替代人力。”
“尋常礦工要花費1個月才能挖掉的石頭，若換做爆炸之物，‘砰’的一聲，石頭化爲碎塊，餘下只需要把碎石頭搬走。”
“父皇，兒臣認爲，使用和控制威力更大的工具，是一個國家進步的重要標誌。”
夏木徹頓了一下，笑：“私心裡，兒臣也很想知道，那東西經過改良後，如何用於軍事。從前久攻不下的城門，往後‘轟’的一聲……”
每個帝王都有大國夢，夏木徹話沒說完，皇上已經笑了。
不可否認，從某個角度，夏木徹已說動他。
爆炸之物不可怕，重要的是掌握在誰的手上，以及如何控制。
“所以，你這趟來？”皇上笑問。
這個兒子，既不是來落井下石，也不是來假裝求情做濫好人的。
“兒臣想懇請父皇，允許工部研究爆炸之物。全國銀礦不止一處，其他地方必定還有爆炸之物，把爆炸之物收存起來，等進一步控制爆炸威力後，再投入使用。”夏木徹抱拳。
工部，又是工部……
歷朝歷代，每個皇帝都知道工部重要，可歷朝歷代，工部都很邊緣，屬於政治核心最遠那一層。
而夏木徹，明明讓他坐掌刑部，他卻似乎對工部更感興趣。
或者說，他對推動夏國綜合實力更感興趣。
夏木徹和皇上這番對話沒有屏退宮人，傳出去一點不意外。
特別是這個節骨眼。
太子和六皇子正在調動資源，忙得如打仗一般，聽得彙報，兩人相視一眼，眸中閃過意外，繼續忙。
皇后得到消息的時間比太子和六皇子更早，心情也更復雜。
當年，她是看着皇上如何排除異己登上皇位的，後宮多少年，她也看慣了隱藏在暗處的血腥，每個人爲了往上爬，誰不是踩着別人脊樑？
去年，因得段嫣然，衆皇子妃齊齊求和離，六皇子已和皇位無緣，如今銀礦爆炸，無一雪上加霜。
按照她對人性的瞭解，衆皇子只會落井下石，斷然不會雪中送炭。
卻沒料到——
長樂王不但在早朝時支持六皇子將功補過，還私下裡和皇上說了那麼一番。
那番話，雖內容是懇請讓工部研究爆炸之物，但還有一句話也很重要：“六皇子在開採銀礦上，用爆炸之物不是壞事”。
這是在爲六皇子脫罪做鋪墊嗎？
幾乎可以預見，六皇子前往銀礦出事地後，只要搶救得當，沒有重大失誤，回來後不會有大的懲罰。
見慣了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皇后的心首次有一點點柔軟。
“沒想到長樂王是這樣的長樂王！”皇后的心腹嬤嬤感慨，“在這座皇宮，長樂王和長樂王妃像一股清流。”
這位嬤嬤曾經臉上有許多斑，現在沒了，臉頰額頭等處填充有玻尿酸。
皇后看嬤嬤一眼：“得等老六回來，且安穩了才知，還記得老四怎麼死的嗎？”夏木徹多麼沉得住氣的人，誰知道後面有沒有後手。
嬤嬤“是”了一聲，對小仙女有信心，對小仙女選的男人也有信心。
一個見慣了陰暗的人，對光明的渴望比普通人更大。
當夜，太子府也在討論這事。
“石脂已掌握在長樂王手上，若再加上這次的東西，長樂王這是想壟斷所有爆炸之物！那些東西一旦大規模生產，便無人敢與之爭鋒。”太子心腹憂心忡忡。
“孤也擔心此事。”太子點頭，“無論是石脂，還是銀礦的爆炸之物，往後必定都會用於軍事。
“爆炸之物高風險，勢必要管控，一旦管控權落在長樂王手上……”太子忍不住嘆氣。
一旦管控權落在夏木徹手上，他必定會成爲軍方的香饃饃。
軍方……
那是每一屆奪嫡最重要的砝碼。
“太子，此事耽誤不得了，屬下建議加快進度！”太子心腹臉上眼中全是焦急，嘴角一串燎泡，呼吸再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着臭味，“若再任由長樂王發展下去，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太子皺着眉頭，心腹說的每個字他都清楚。
他從年前開始佈局，計劃最重要的那一環在今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