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醉了,自然是留宿下來。
陳青雲被扶回正房的時候,酒氣熏天。
李心慧嫌棄地將他扔進浴桶裡,好一番洗漱以後,這才撈起來,換了寢衣,將他挪到了牀上。
好不容易把自己也收拾了一番,心慧讓青黛給她拿了一個大木盆,就放在牀邊,以防陳青雲半夜嘔吐。
等到她躺下時,幽幽的一盞昏黃的燈下,陳青雲正雙眼迷濛,怔怔地望着她。
他的眼眸異常明亮,明顯帶着火,不急不緩地燃燒着。
暗紅色的瞳孔裡,有着引人墜入深淵的瘋狂。
心慧冷不防被這眸光驚了一下,心裡有一瞬間以爲,那個“他”又回來了。
直到他盯着看,憨憨地笑起來道:“娘子真好!”
李心慧的嘴角抽搐幾下,伸手攬住他的腰,輕哄道:“你喝醉了,閉上眼睛睡覺了。”
他下意識聽話地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又濃又密,向上微卷,卻在燈下輕顫。
一片烏色的暗影,落在他的眼瞼下。
薄薄的兩片紅脣殷紅誘人,因爲沾了酒,那氣息便有幾分蠱惑。
微微嘟起時,像是在無聲地撒嬌,祈求親吻的孩子。
李心慧呼吸微滯,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曾幾何時,面對這樣聽話的青雲,她便不由得,小心幾分。
“青雲!”
她輕喚一聲,覺得眼前的人兒,有幾分不太真實。
陳青雲睜開眼睛,看着她略顯緊繃的神色,突兀地笑了起來!
“你在怕?”
他的眼眸裡,暗紅猶在,可眸色卻清明幾分。
嘴角噙着一抹戲謔的玩味,他彷彿從一開始,就在逗她。
李心慧瞪了他一眼,心裡卻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你醉了也不消停!”
她嘟囔着,後怕地去攥緊他的手。
兩個人,十指緊扣。
他的手,寬厚,溫暖,帶着微微的汗漬,卻顯得格外有力。
她的手,柔軟,滑膩,卻有些不安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陳青雲伸手去攬住她的腰身,喉嚨裡的氣息粗啞難耐,他仰着頭,眸色逐漸晦暗......
她本以爲,他都醉成迷糊的樣子,腦袋是昏沉到不想動彈的。
可是過了一會,他卻翻身覆了上來。
房間裡的一盞燈,算不得明亮。
他壓着她,帶下頭頂的一片暗影。
可是明明那麼暗了,她卻清晰地看到他眸子裡的狂野和火光。
他定定地望着她,修長有力的手指慢慢一點一點地移到她的面容上。
白皙如雪的肌膚,細膩柔滑,觸碰過後,浮現淡淡誘人的粉色。
他的眼眸裡,那麼渴望,急切而灼烈。
深不見底的瞳孔,黑霧深深,血色蔓延。
她忽然有些慌了,想要去推他。
他禁錮着她的手,嘴角含笑道:“別怕,是我!”
那一笑,所有瘋魔的狂放盡退......只餘她所熟悉的溫柔。
她望着他,有些急眼。
推拒着,很是不願。
她看出來了,他貌似在逗她。
好似有幾分藉着酒意裝瘋,讓她辨一個徹底。
李心慧心有不安,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可這時,他炙熱的吻,帶着一股酒香就襲了下來。
“唔......”
她想要說點什麼,奈何實在是折騰得狠了,還沒有想清楚自己要說的,她卻在轉瞬間,沉沉睡去。
......
柳成元這一夜也喝高了。
一個人醉入夢魘。
冷冷的寒風颳着他的身體,他穿着單薄的長衫,站在黑漆漆的一條小道上。
不遠處的明珠郡主隱匿在暗影中,周身泛着寒氣。
她冷戾的眉眼突然瞪視過來,嘴角含着輕蔑的笑容道:“你想娶我,你配嗎?”
他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地望着她。
明明心有不甘,卻喏喏的,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只是感覺好冷,而她離他好遠。
那一條小道,黑漆漆的,他很擔心她。
可望着望着,眼前卻忽然出現蕭鳳天的身影。
他含笑看過來,那笑卻不達眼底。
“柳解元,你該回去了。”
他握着路旁的樹枝不撒手,卻不小心折斷了。
突倪的聲音引得往前走的兩人突然回頭,卻聽明珠郡主道:“你這人好生奇怪,我想挨着你的時候,你盼着我離你遠點。”
“怎麼如今我要成親了,你卻覺得是我拋棄了你!”
蕭鳳天在一旁冷笑道:“若不是看在青雲的面上,我早就將你踢出京城了。”
“敢跟我搶女人,也不看看自己是誰?”
柳成元憋屈得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可這時,明珠郡主挽着蕭鳳天的手道:“罷了,我與他並未有什麼?”
“呵呵,那可不就是他自作多情!”蕭鳳天奚落道,轉而挽着明珠郡主就要走。
他急得眼裡全是火,卻偏偏不敢闖入那黑暗當中去。
只得在原地跺腳,大喊道:“我沒有自作多情,你分明是喜歡我的!”
“誰喜歡你?”
她站出來,面色冷然,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
他喉嚨裡的話堵了起來,面色越漲越紅,眼裡很沒有出息地積了霧氣。
他望着她眼中疏離的冷光,感覺心口一痛,不自覺地出聲道:“你分明是喜歡我的,你難道忘了?”
“柳先生想多了,我只當你是弟弟。”
“我喜歡的人,自然是能與我匹配,珠聯璧合的鳳天。”
她說完,歡喜地摟着身邊的人,仰着頭就吻了上去。
他看得眼眸欲裂,突然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撲去。
結果眼前竟然是深淵,他猛然驚醒時,自己汗津津地從牀上坐起來,而地上躺着一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掉下去的被子。
柳成元黑漆漆的瞳孔裡,遍佈驚慌後怕之意。
他從牀上爬起來,點了燈,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緊繃得厲害,原本貼身的裡衣,都溼透了。
微微的光從窗戶外面透進來,像是他眼裡深不可見的複雜。 他仰着頭,長長地嘆氣,總感覺手腳還在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