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大開，門口就擠了不少看熱鬧的婦人，遠一些的路邊則站了幾個漢子，都是一臉無奈地閒話着這季家才過上好日子就讓人惦上了，真是頭痛啊。
也有幾個後生臉上神色焦急地想要往裡擠，卻被前面的婦人們擋在了外面。
方子湛見狀不由蹙了蹙眉，以爲是妹子老毛病又犯了，可是方小福捱過去聽了聽，發現裡面哭鬧的聲音不太熟，便朝他搖了搖頭。
“請問，裡面發生啥事兒了啊？”方小福立刻朝擠在門口最靠外的一個婦人詢問。但看年紀不上不下的，她也不敢叫嬸子或是嫂子，萬一輩份不對就糗了。
“還能啥事兒啊，這方家閨女太有錢了，被窮親戚惦記上了唄。”那婦人嘀咕了一句，順勢扭頭看了一眼方小福，只一眼，臉上表情頓時僵住。
“咦？這不就是季琛媳婦的孃家嫂子麼？”旁邊一個婦人聞聲回頭也看了一眼，頓時驚呼。
“哎，真的是她，那天吆喝大家排好隊領糖的就是她！”又一個婦人喊了起來，竟似有些激動。
這時方子湛也走上前，客氣地道：“請各位偏偏，讓咱們進去看看吧。”
其實不用他說，擠在門口的隊伍聽見後面的動靜很快就讓出一條道來了。
“多謝。”方子湛左右拱手道謝，便跟着方小福走了進去。身後傳來更熱烈的議論聲。
“方家不是上午纔來過麼？不是明兒再來麼？”
“人家有馬車，還不是想啥時來就啥時來呀。”
“這下有好戲瞧了！”
“不知他們會咋處理這事兒啊？這可真是頭痛呢。”
“方家人自會處理，你頭痛個啥？”
“……”
方子湛聽見那七嘴八舌的聲音，不由又蹙起了眉頭。
這時他們已走到了院子裡，就看見院子裡也站了不少人，而被空出來的一塊地上竟躺着個二十來歲的婦人，正在哭嚎。
不遠處站着季劉氏，頭髮有些亂，衣衫到還整齊，不過袖口卻挽到了手腕以上，正一臉兇惡地瞪着地上的婦人。
再遠一些，季琛將方迎春護在身後，一手扶着孃親，緊抿着嘴臉色很黑。
而季家老爺子和老外公正在和另一個臉色很不高興的老頭說話，另一邊也站了幾個婦人，除了二嬸孃扶着正在抹淚的老太太，另一個拉着黑臉的老太太也被一個婦人扶着。
季山站得屋檐下，似乎正阻着身後的屋門，方迎春記得那是季琛妹妹的屋子，而半開的窗子卻露出幾顆小腦袋，頓時明白他的心意。
家裡吵架，小孩子不宜出來圍觀，更不能參與。就是那個快出嫁的妹妹也是，被人罵一句不值得。
方子湛正猶豫着是先去給長輩請安，還是先去妹夫那兒問清楚啥事兒，方小福就已經走上前去。
“大嫂，咋一箇中午不見，你這頭髮都亂成這樣了？”方小福若無其事地和季劉氏打起招呼。既然不知找誰找招呼，那就找這院子裡是非的核心好了。
這一看顯然就是兩個婦人是直接被派上場的戰鬥代表嘛。
“小七兒，你……”季劉氏猛一看頓時有些傻眼，不明白上午才說明兒再來的人咋下午又來了，等反應過來連忙整理頭髮。
“讓妹子見笑了。”季劉氏一臉尷尬地笑着，手上也利索地用布帕重新綁好了頭髮，將木簪插上。
典型的窮家農婦形象，在已擁有在農家算貴重的首飾後卻沒有戴出來顯擺，可見不是虛榮之人。
“無妨，咱閒着也是閒着，過來逛逛，討杯茶喝。”方小福笑嘻嘻地說道。
“哎，哪兒來的野丫頭，你眼瞎的嗎？沒看這兒正忙着呢嗎？”躺在地上哭嚎的婦人突然怒罵方小福。
其實她一眼認出了方小福，畢竟方迎春嫁進來才那麼久，作爲嫂子當然被很多人認識了，因此那婦人哭得更起勁兒了。
結果方小福卻彷彿沒看見她，只顧和季劉氏說笑，頓時惹怒了她，便破口大罵起來，哪還顧得上什麼關係？
“噢！您忙！不打擾你忙！親家大嫂，咱們在哪兒喝茶？”方小福彷彿這纔看到那婦人，猛向後退了一步又往旁裡繞開，彷彿生怕踩着她似的。
只是這話說出來可就氣死人了。不，這一場衝突在她眼裡就是一場鬧劇，她將這種想法清晰地表達了出來。
看熱鬧的人羣便響起一陣鬨笑聲。
也有婦人勸道：“老大房的媳婦，你們老兩房關起門來鬧鬧就算了，人家孃家哥嫂來了，你還不起來，丟的不只你們季家的臉，也有咱們北季村的臉面哪！”
方小福便朝那說話的婦人看過去，卻見是一位五十左右的老婦人，心道她是明白人，便朝她福了福算是見禮。
那夫人沒想到方小福會朝她行禮，頓時羞紅了臉，不知如何迴應，站在她旁邊的幾個婦人又笑了起來，便有人道：“按輩份你受得起這一禮，有啥好躁的。”
方小福一聽便知道這是和舅奶奶們一個輩份的，便含笑點了點頭，這纔看了一圈院子裡的人，提高了聲音。
“既然北季村的長輩們都認識咱們，那就有事說事，沒事回家吧，別耽擱了正事兒。”
沒想到她一個小姑娘、小媳婦，會跑到親家家裡吆喝着趕人，四周聲音一靜，但轉念一想也對，都圍在這裡，家裡活兒沒做不說，明兒上工的機會怕也要丟了。
那一百文一件的小馬夾，誰都想做呢。她們不貪心，做多少賺多少安心。
“老大房的啊，這人心不足、敗事有餘，小心竹籃打水啊。”一個老頭兒走時還大聲喊了一嗓子，四周立刻應和了一聲。
這情景到像在大劉村那兩次情況，看來村子裡明白人還是有很多的。
“我怎麼人心不足了？我怎麼人心不足了？”那婦人被人嘲笑了又批評，頓時如燒着熊熊怒火從地上蹭地爬起來，跳着腳、拍着巴掌朝院門口吼。
“這位，不管你足不足，季家現在要待客，請你不要再鬧了。”方小福猛地沉了臉色，“還有，不管你是誰，我家的活兒肯定沒你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