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薇對於她的小九九並不點破，她若是真的能走的話，一個蓉兒又怎麼能絆住她的腳呢？
換了一身衣裳出門，侍從們已經將馬車準備好了，隨行的有二十個侍衛。
如今比不得從前了，四處都亂糟糟的，顧之如出門向來都是小心的安排侍衛保護的。
“今年百姓們難捱了。”
顧之薇掀起簾子看着外面突然開口道。
顧之薇原本就少開口說話，更別說跟她了，顧之如也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關心起百姓了，心中奇怪卻還是道：“等結束了，皇上自然是施行仁政給百姓們緩緩的。”
顧之薇一笑沒有再說話。
她說的今年百姓難捱了可並不是只是百姓難捱了，還有軍隊。
民纔是立國之本啊，百姓們都難過了，誰還來給你糧食打仗呢？
她想，她給謝廷軒的那張藏着糧食的地圖，是派得上用場的吧？
她到底還是幫上了他一些的。
因爲戰亂之中外面也沒有多熱鬧，顧之薇和顧之如下車走了一段路，給蓉兒買了點小玩意兒，又去一個茶樓叫了一壺碧螺春，幾碟子點心，聽着樓下的人說着書生小姐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無非都是些父母不同意啦，書生和小姐不肯聽父母的，拼死都要在一起啦。要麼就是小姐全心全意的愛書生，結果書生卻騙財騙色之後逃之夭夭了……
顧之薇聽着無趣，顧之如也不是相信情情愛愛的人，兩人對坐有些無聊。不知道何時外面下起了雨，細細的雨絲飄灑着，像是九天之上的斷了的蠶絲一般。
街上的人開始慌忙回家，有傘的撐着油紙傘倒是不慌不忙，沒有傘的就開始飛奔了。
在這樣的人羣之中顧之薇注意到了一個跛腳的婦人，她穿着破爛，頭髮卻梳得一絲不苟的，用一根布條綁着，鞋子早就磨破了，顧之薇清楚的看到露出了她的腳趾頭。
那是個一個恨眼熟的婦人，是她這一世的大姐姐，是顧之嫣。
“二姐姐看看，那人看着可眼熟？”
顧之如看過來，顧之嫣作爲她嫉妒了兩輩子的姐姐又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大姐姐？”顧之如有些意外的道：“她怎麼會在此處？”
顧之薇饒有興趣的看着顧之如道：“大姐姐從前就多有幫助二姐姐，大姐姐如今落難了，二姐姐不會見死不救吧？”
顧之如心思轉換，最後還是按捺不下想要看顧之嫣落魄的模樣展顏笑道：“那我們下去看看她？”
兩姐妹相攜下樓去，好巧不巧的顧之嫣正好在這個茶樓屋檐下躲雨。
她嚐了人間心酸，知道這時候躲雨不要在離門口近的地方，要躲得遠遠的，不然會被人攆走的。
夏末了已經有了些涼意，特別是在下雨的時候。顧之嫣身上起了雞皮疙瘩，然而她連多餘的一間禦寒的衣物都沒有。
她想起往昔風光的日子心酸不已，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雙海棠紅的繡鞋，上面繡着她最討厭的海棠纏枝花，一邊還有一對蝴蝶。
她一擡頭看到了一個美貌端莊的婦人，正在對她微笑着喚她道：“大姐姐。”
大姐姐。
這是多久沒有聽到的稱呼了。
眼前的人也是再熟悉不過了，這是她的二妹妹，是她上輩子的仇人，這輩子拼命要踩在腳下卻被她飛上枝頭的妹妹！
祝子商如今起兵謀反，若是成功了，她就是皇后！天知道顧之嫣在知道的時候有多崩潰。她費盡心思要打壓的人，從上輩子的大臣之妻，就要成爲未來的皇后娘娘了！
顧之嫣垂下頭，女子溫柔的聲音又傳來，她關切的道：“大姐姐，你怎麼了？不認識我了嗎？”
“怎麼會……”
顧之嫣道：“二妹妹啊，大姐姐又怎麼會不認識你呢？”
顧之嫣擡頭，不等顧之如開口就牽住了她的衣角道：“二妹妹，快救救我吧。”
她哭出聲來，同時雙膝一彎也了下去道：“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日子了！”
往昔朱氏的掌中寶跪在她的面前，如此低微的苦苦哀求。不得不說，顧之如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往日裡都是她討好她，按着她的心意來做事，在她的面前做小俯低的。
她喜歡什麼顏色樣式的衣裳她都努力避開，討厭什麼顏色，哪怕那個顏色她再喜歡也不會上她的身。自從嫁給祝子商之後她才知道自己做主是多麼痛快。
心中是痛快了，但同時她也沒想到顧之嫣會這般第三下次的求她。
顧之嫣求她。
多麼好笑，她這輩子也沒想過的事情，如今就在她的眼前了。
顧之薇就站在旁邊，不言不語，她擡頭看那一簾子煙雨，和漸漸黑下來的天幕。
有了這場夜雨，她應該能睡個好覺了吧。
顧之如將顧之嫣帶了回去，讓人給她沐浴更衣。顧之嫣好像真的是被生活折磨得太痛苦了，沐浴更衣之後就立馬來找了顧之如道謝。
彼時顧之薇和顧之如正在等她用膳，結果變成了顧之嫣的訴苦大會。
當着諸多丫鬟的面，顧之嫣大吐苦水。
說她嫁錯了人，孩子也死了，後來她更是爲了與公孫遊和離跟了一個官員做了外面養着的情人。
之後官員厭倦了她，就將她送人……
“像是妓子一般……”顧之嫣說着擦了擦眼淚一邊道：“那是我過過最悽慘的日子。”
“快別哭了，都會好起來的。”
顧之如給她遞了帕子，顧之嫣接過帕子哭着道：“二妹妹是不知道，那些人哪裡算得上是男人啊。一個個像是惡鬼一般，我那些日子都想要一死了之了！”
如此種種，顧之嫣不管不顧的說出了很多事情，都是折損她自己顏面的，連伺候的丫鬟聽了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兩眼。
而顧之如呢？她則是一個好妹妹的形象……
顧之薇在旁邊喝茶並不多言，看着這對親姐妹的一場好戲。
顧之如對顧之嫣最後保證說了，只要有她在一天，她就會好好保護她，不會再讓她經歷那些可怕的日子。說了，在這裡，她過的依然會是當初大小姐一般的日子，她不會對她半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