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陸說着說着語帶哽咽，不由得又跪了下去，衝盧湛重重的磕起頭來。
盧湛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你倒是個忠心的，起來吧！”
話雖如此，可要他就這麼便十成十的相信秦陸，這也是不可能的。
喬小如笑道：“秦管家今日纔來，便先住下吧！今日天色已晚，有什麼明日再說吧！”
秦陸一怔，隨即恭恭敬敬道：“是，少夫人。”
喬小如點點頭，又道：“天晚了，我們這雖然是鄉下人家，沒有那麼大的規矩，可你還待在內宅也有些不便……”
這意思很明顯，是不會讓他和田氏住一起的。
秦陸忍不住朝主屋那邊的位置看了一眼，略一遲疑，躬身道：“是，小人明白，小人這就往外院去，明日一早，再給公子和少夫人請安！”
那兩名僕婦，喬小如也打發了出去，叫莫氏給隨便安排個住處。
“這事兒鬧的！真是叫人不痛快！”盧湛惱火不已。
他很不高興、不爽。
明明是他的娘，現在居然變成了別人的夫人。
弄了半天，爹不是他的，娘也不是他的，弟弟也不是他的，除了這個媳婦兒和閨女，沒有什麼是他的……
喬小如輕輕嘆了口氣，看了他一眼，道：“咱們去看看娘吧，也不知她心裡是怎麼想的。要說不痛快，最不痛快的該是懷宣……”
盧湛一愣，眸光一斂，沉默了下來。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糾結，進京到底要不要帶着懷宣一起去。
雖然懷宣不是他親弟弟，可是跟親弟弟也沒差別。在他心裡，依然把他當做至親兄弟。
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起的，可他又擔心到了京城之後無法保護懷宣周全。
若是萬一害了懷宣，他會懊悔一輩子的。
若是從前，他想着田氏與懷宣都和自己跟喬小如住在一起，多少還能維護幾分。
可如今田氏跟着那個什麼二管家秦陸回去，懷宣作爲她的兒子，跟着自己和喬小如卻不是那麼合適了，只怕懷宣也未必放心田氏跟着秦陸回去，即便爲了田氏，哪怕他自己身份尷尬，他也會隨着一塊去秦陸家的——這以後，怎是一個亂字了得！
可是，事情再怎麼亂，也得面對、也得一樣樣的解決不是嗎？
兩人去找田氏。
田氏並不在堂屋或者花廳，果然是在房間裡，房門緊閉。
想必此刻，她的心情一定很複雜。
喬小如能理解。
田氏其實是個很傳統的人，當年不知爲何會嫁給盧孝明，或許，是爲了報答吧。
在她心裡，她多半是個“不貞”的女人，如今正牌先夫找上門來，讓她情何以堪！
忽然想到她會不會因此大受刺激而尋死什麼的，喬小如心頭一凜，急急忙忙拉着盧湛朝她的房間奔去，急急敲門喚着娘！
喚了好幾聲都沒有聽到田氏的迴應聲，喬小如是真的急了，心怦怦狂跳，聲音都發着顫抖，急忙向盧湛道：“阿湛，快，你快把門砸開，娘千萬別——”
經她提醒盧湛心中也是一凜，擡腳便要踹。
恰在這時候，門“吱呀”一聲被輕輕的打開了，田氏雙眼通紅，眼眶紅腫，面上顯而易見還有淚痕，面色蒼白而哀切，勉強笑道：“你們、你們回來了啊！”
“娘！”盧湛和喬小如進了屋，皺眉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了您？您告訴我，我幫您出氣去！”
聽得這話田氏好笑起來，心中一暖且又酸澀，輕輕搖頭含笑道：“沒有人欺負我，公子，您以後不用再爲****這麼多心了！我——”
“我說過，您是我盧湛的娘，這輩子都不會變。哪怕在人前，我不能再喚您一聲娘。”盧湛皺了皺眉，索性明明白白的說道：“那位秦管家我見過了，娘，您是怎麼想的？”
聽他提起秦陸，田氏臉上一陣尷尬羞窘之色，羞愧的垂下頭去，無地自容：“我——”
“娘，”喬小如柔聲輕輕道：“您沒有做錯任何事！您很了不起，真的！”
田氏一僵，雖然依然垂着頭，緊繃的身體卻在慢慢的放鬆。
喬小如道：“如果沒有您，阿湛說不定會怎樣呢，也就沒有咱們如今這一家人了！事情變成今天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娘，沒有任何人可以看輕您、更沒有任何人可以言行之間羞辱您，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您做任何事，阿湛和我，都不允許！”
“我媳婦說得對！”盧湛心裡一陣激盪，不由得握住了田氏的手，道：“娘，咱們是一家人，您不要胡思亂想，您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不妨跟我們說說心裡話！”
“娘！我也想知道。”懷宣慢慢的走了進來，家裡接二連三的發生變故，小小的少年從無憂無慮、幸福單純得冒泡彷彿一夜之間成長了起來。
他小小的身板挺得筆直，清俊的小臉顯得有點蒼白。
一夜之間哥哥不再是親哥哥，最依戀的嫂子也不是親嫂子，現在連娘都要失去了。
他一下子感到好茫然，腦子裡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儘管哥哥和嫂子都安慰過自己，說跟以前一樣。他很感動，也很感激，可是，真的不一樣了，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事實沒有人可以改變。
盧湛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娘，您心裡怎麼想便怎麼說、怎麼做，總之，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您，誰都不能。如果您還沒有想清楚，那也沒有關係，您慢慢的想幾天便是。”
田氏輕輕嘆了口氣，苦笑道：“阿湛、小如，多謝你們！懷宣，娘，娘對不起你！”
眼圈一紅，田氏忍不住又要滴下淚來。
懷宣眼眶也有些紅，上前撲入田氏懷抱緊緊的抱着她，帶着濃重的鼻音叫道：“娘！”
他低低的嗚咽起來，不停的搖頭：“不，娘！您沒有、沒有對、不起我！娘，您沒有！”
“懷宣！”田氏緊緊的抱着他，放聲大哭起來。
喬小如和盧湛好一番相勸，纔將二人都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