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當然看出母親的不高興，替母親夾了一塊肉，剛要放進她的碗裡，被劉氏一下拍走了。
偏九鳳也是一個不懂事的，聽見說李氏的簪子是假的，立刻想起一件事來，忙問道：“娘，那五嫂的鐲子呢？也不是真的了？”
九鳳之所以會問起這對鐲子，那是因爲劉氏買回來的時候，九鳳眼饞了很久，那會萬老太還沒有送那隻玉鐲給她呢，而她又一向喜歡這些漂亮東西，可惜磨了劉氏許久也沒有磨來。
“對了，小姑不說我們還忘了，五弟妹，你的銀鐲子呢？”趙氏還記得上次就因爲這個，錢氏和孫氏來拉自己去跟婆婆討一個公道。
“在，在手上呢。”李氏的聲音很低，頭也垂下去了。
“老五家的，把那對鐲子拿來我瞧瞧。”劉氏黑着臉說道。
“娘，這有啥好瞧的。”五福說道，都不用去看李氏的表情他就知道了，簪子是假的，鐲子還能是真的？
“就是啊，娘，吃飯吧。”葉大福勸了一句。
劉氏沒吱聲，看着李氏。
李氏見婆婆用從來沒有過的嚴厲眼神看着自己，嚇得一哆嗦，一時也不知道這鐲子該不該退下來遞過去。
這件事情，她也是沒有辦法，孃家母親和大嫂早就算計好了她的彩禮，葉家把東西送過去，壓根就沒讓她過手，而她也早知道，孃家就等着她的聘禮給她哥哥娶親，所以這件事情，她是沒得選擇，誰叫她從小沒了爹，偏親孃又是一個重男輕女的。
所以嫁進葉家，她沒日沒夜地幹活，什麼髒活苦活累活都搶着做，就是因爲心裡愧疚，怕有一天公婆丈夫不願意了，說她是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
簪子和鐲子的事情，有好幾次她想主動跟五福說起，可是話到嘴邊，又實在說不出口，沒想到會在今天年夜飯上把這件事翻了出來。
不過方纔五福替她打掩護，還是讓她有幾分意外和驚喜的。
“我的話沒聽見？”劉氏聲音不大，但是誰得看出來，她在生氣。
“五弟妹，把你鐲子退下來給娘送去。”錢氏推了推呆呆的李氏。
“哦。”李氏這才反應過來，低頭把鐲子卸了下來，給劉氏送了過去。
“五福，後天你去拜年，拿着這鐲子和簪子去問問你丈母孃，李家是不是想銀子想瘋了，彩禮聘禮都昧下了還不算，連男方給的定情信物也都要昧下？”
“啊？娘，五弟妹家不光要了彩禮和聘禮，又要了定情信物？這得多少銀子？”孫氏問道。
“娘，我最虧了，當初我嫁過來，你們葉家攏共還沒有出三兩銀子，這心也不是這麼偏的吧？”錢氏說道。
“二弟妹你還算好的，我就更不值錢了，連三兩銀子都不到，我孃家還給賠了幾樣東西呢。”趙氏也不願意了。
話題又回到了以前爭論過的那個問題，那就是娶李氏一個人花了其他三個媳婦的銀子，偏偏這李氏的陪嫁是最少的。
“娘，都這樣了，還問啥去？吃飯，吃飯。”葉大福見五福爲難，勸道。
“大哥真是財大氣粗了，幹啥不問？憑啥不問，這不白白便宜了外人麼？”三福說道。
“問了能怎麼地？是能把銀子要回來還是把五弟妹退回去？”大福不滿地瞥了一眼三福，這個時候不幫忙還添亂。
“不說別的，就這根簪子和這對鐲子，就得值三兩銀子吧？哎呀我的老孃，這三兩銀子可夠咱們過一年的了。”錢氏說道。
“娘，求求你，別去了，我，我以後做荷包，一定還你這銀子。”李氏低頭垂淚。
她不是偏向她孃家，而是深知五福去了除了吵一架生一通氣之外，不會有別的結果，她心疼五福，不想五福去受這個氣。
問題是劉氏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李氏的話，她一聽李氏不讓去，自然是偏袒她孃家了，劉氏沒想到老實的李氏也會是一隻白眼狼，居然說以後她做針線活還自己銀子，這像話嗎？
五福見劉氏捂着胸口，忙說道：“娘，你彆氣了，我去，我去還不成？”
“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也合起來瞞我騙我？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娘？”劉氏聯想到這件事情，五福又是一個娶了媳婦忘了孃的。
“娘，這事不怪相公，相公他也不知道。”老實的李氏再次說了句實話，卻不知道這句實話只會使問題更加複雜化。
“啊？五弟剛纔不是說他知道嗎？”趙氏不懂了。
“大嫂，你這都不明白，五弟是心疼五弟妹，怕咱娘責怪五弟妹，就把事情扛過去了。”孫氏在一旁解釋了一句。
“老五，好，好，好你個老五，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當孃的嗎？”劉氏氣得躺了下去。
葉鐵柱嚇壞了，忙扶住了劉氏，麥香懷疑劉氏有心臟病，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出事。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不想讓可憐的李氏揹着氣死婆婆這個沉重的十字架，想了想，麥香挪到了劉氏的身邊。
“嬤嬤，你先彆着急，也別生氣，這件事情，五叔五嬸瞞着你，也是怕你生氣，你想想，事情已經都這樣了，說出來又有啥意義呢？我爹說的對，是能讓我五叔把銀子要回來，還是讓我五嬸回孃家？”麥香一邊說着，一邊替劉氏撫平胸口。
“那就讓她回孃家，啥時候把銀子要回來啥時候讓她進門，反正她進門三個多月了，連點動靜也沒有，不行就退貨。”劉氏氣糊塗了，忘了麥香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娘，你跟一個孩子說啥呢？”葉大福不滿了。
“嬤嬤，你不看別的，就看這幾個月來，我五嬸對你怎麼樣，對五叔怎麼樣，對這個家怎麼樣？難道她做的這些還不夠那幾兩銀子嗎？再說了，這簪子和鐲子你已經給了五嬸，五嬸願意怎麼處置是她的事情，你管她是銀子的還是鍍銀的？總之，五嬸願意，五叔願意，這就夠了，我相信，五叔五嬸都這麼勤快，以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麥香繞開劉氏的問題，接着勸了幾句。
“喲，還真瞧不出來，麥香這丫頭勸起人來，一套一套的，嘖嘖，真是會說話，這哪裡像是個孩子，我們幾個大人都說不過你，真不知你隨了誰？”孫氏看着麥香感嘆。
“三弟妹，我家麥香會說話也不是今天，這有啥稀奇的，還能隨誰，自然是隨了我唄，誰生的閨女像誰。”趙氏在旁邊把功勞攬過去了，葉大福是哭笑不得，倒是省得他開口了。
“好了，這飯還吃不吃了？”葉鐵柱開口了。
葉家人這纔沒人敢說話了，大家在沉默中吃了這頓飯，沒等守歲沒等給老頭老太磕頭，葉大福便領着麥香幾個回家了，因爲新房那邊也要有人守歲也要有人放爆竹。
次日一早，麥香領着麥黃幾個都換上了整齊的新衣服，先給葉大福和趙氏磕頭，葉大福給了五個孩子一人一個紅包，連不到一歲的麥地也有一個。
麥黃先打開了紅包，數了數，笑着說：“爹孃，今兒你們給的紅包還要回去嗎？”
“不要了，留着你自己花吧。”葉大福溫和地一笑。
“真好，我也有零花錢了。”麥黃拿着紅包眉眼彎彎的。
麥黃的話倒是提醒了麥香，說道：“以後大姐每個月初一都給你們發點零花錢，你們願意自己存着或者願意花了都隨你們自己。”
“真的，還是大姐好。”麥青撲了上來。
“那我呢？我也有嗎？”趙氏問道。
“有，爹也有。”
“那給我們多少？”趙氏還想問。
“先去老房那邊給爹孃磕頭吧。”葉大福打斷了這個話題。
“喲，今兒你們可真是過年了，穿這麼齊整。”麥香一家剛到老房那邊，便看見二福、三福送街坊鄰居們從院子裡出來。
“大哥，就等你了，我們也要出門了。”三福說道。
“等我跟爹孃磕了頭。”
磕完頭，葉大福領着幾個弟弟們出去串門了，葉家的女人們都坐在炕上，麥香看了一眼李氏，眼睛腫得厲害，估計昨晚是哭了。
“嬤嬤，娘，你們在這坐着，我去一趟師孃那。”麥香想起了和懷慈的約定。
“啊，麥香，我還想拉你一起去一趟臥佛寺呢，今兒上香肯定靈驗。”
“好啊，那就一起去吧，五嬸，你也去吧。”麥香想把李氏帶出去散散心。
李氏還沒來得及說話，趙氏、錢氏、孫氏都要去，都想搶在大年初一上一支香，這樣一年纔會順當。
“老三媳婦，你這麼大的肚子就算了。”劉氏擔心孫氏被擠了碰了。
“娘，我還記得大哥就是大年初一天還沒大亮就去替麥香上的香求的佛，麥香的病纔好的，大哥這一年多順當。”孫氏說道。
“哎呀，可不，你怎麼不早說，早說今兒一早也讓麥種他爹去上頭柱香，這大年初一的頭柱香都有講的。”錢氏拍着手說道。
麥香一聽這些，頭都疼了，這些人都去了，她還能做生意還能去見懷慈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