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爲什麼把我們叫做棄民？”這個問題，是任八千和女帝都非常關心的。
無論是誰聽到這樣的稱呼，都不可能不在意。
而且棄民這個稱呼不單單是放牧者，還是其他異族對他們的稱謂。
這讓他們難免有不好的聯想。
任八千輕輕嗯了一聲，並沒有開口，反而是先組織了一下語言，抓過女帝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感受着女帝手掌的觸感，這才緩緩開口：
“那個放牧者說的不多，有一點，你們不是一直生存在這裡的，而是被流放，或者說是驅趕到這裡的。”
任八千的話一說出，女帝的身體一下就繃緊了，那隻手也變得僵硬，冷冷的氣息圍繞着女帝流轉。
一邊說，他一邊回憶着當時那個放牧者的話語：
“人族，充滿了各種劣根性的種族，貪婪而沒有尺度，愚昧且記不住教訓，永遠一遍又一遍的犯着同樣的錯誤，永遠索求着更多的物資，充滿了謊言與虛僞，還有着口蜜腹劍，喜歡承諾又擅於背叛，見利而忘義，挑起戰爭又無法承擔戰爭的結果，一個充滿了各種矛盾與劣性的集合體。”
任八千不知道這個對於人族的認知，是那個放牧者自己的認知還是某些種族的認知，因此這段話並沒有說出口。
而且他也不認同對方的說法。
人類固然有着種種缺點，這無可辯駁。
但同樣有着種種優點與種種美好的東西，比如感情、比如創造、比如智慧，這些可不是放牧者那樣冷漠無情的種族所能瞭解的。
他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但在他的認知中，人族竟然是被驅趕過來的，那麼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戰爭失敗。
這也符合那句挑起戰爭又無法承擔戰爭的結果。
第二種可能，便是爭奪生存的空間。
畢竟人類的繁衍能力與學習能力，一直是很驚人的。
除此之外，任八千想不到人族被整個驅逐的可能性。
女帝將身體繃的很緊，任八千能感覺到女帝的憤怒，不過她沒有發作，過了片刻就緩和下來：“是被誰驅逐的？”
“對方說是萬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萬族，但肯定有很多種族。雖然對方沒說，可若是我沒猜錯，在六萬大山的另一端，是另一片廣闊的世界。而這些放牧者，則是監管人族不越過邊境的的監視者。至於那些異族，很可能也是同樣的目的，只是年代太久，他們和自己的種族斷了聯繫，也忘了自己的職責。”
“這是一段很久的歷史，久到就連那些壽命比人族長很多的異族都遺忘了自己的職責，甚至遺忘了自己的家園。”
任八千說到這裡，突然笑了一下：“我還知道了一件事，一定很出乎你的意料。”
“什麼？”女帝扭頭看着他。
“古族，和大夏、出雲、陳國，都是人族，是同一個族羣。”任八千問道。
女帝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古族與大夏、出雲都完全不同，這點在之前並沒有什麼可疑惑的。
他們雙方都認爲彼此是外族。
然而在有了那些異族的消息之後，古族和其他國家卻又都同屬於人族之中。
這一下敵人就變成了自己人，讓女帝腦子裡有點轉不過彎。
“古族是守護者……”任八千一句話讓女帝感覺腦袋被石頭砸了一下，有些眩暈感。
自己這些被視作蠻子的人，是守護者？
任八千說的東西，讓女帝想笑。
不過卻笑不出來。
內心有的，反而是一種深深的悲哀。
如果按照任八千所說，人族在被驅趕到這裡，實力最強的古族留在六萬大山中作爲屏障，一代代的與那些兇獸爭奪生存的空間。
而其他人族，卻在北方建立了自己的文明，反而將古族視爲蠻族，視爲未開化的種族，被灝國所欺壓。
這簡直太可笑了，可笑的讓人想哭。
“這是真的麼？”女帝壓下心中的情緒，聲音有些低沉。
無論誰聽到這樣的事情，心中都不會平靜。
“一部分是他說的，一部分是我順着他的話猜出來的，可能性八九不離十。”任八千道。
就連他都覺得這個事實很悲哀。
“當時的人族，應該也是分成兩個方向，一種是古族這種依靠傳承血脈，有着強大的肉體。另一方面，則是像那些人一樣，走神魂的路線。”任八千說完後心中補充道，簡單說就是體修與氣修。
“那麼，這些爲什麼沒人知道？哪怕經過了再長的時間，也不可能一句話都沒留下來吧？”女帝擡起頭直視任八千的雙眼又問道。
她現在都不知道是該相信任八千的話還是不相信任八千的話了。
“因爲一個契約。當初各族之所以沒將人類趕盡殺絕，因爲人類仍有着拼死一擊的力量，會讓他們承受相當大的損傷。而各族又不希望人類再次殺回去，所以逼迫人類當時僅剩的高手共同簽了一個契約。
人類會將所有有關這件事的消息，遺忘，不會用任何辦法記錄下來。
這個契約適用於所有人類。
這樣當最先的那幾代人死後，這件事就永遠埋在歷史裡了。
當然，並不一定真的全都埋在歷史裡，也許會有蛛絲馬跡留下來。”
“所以先皇纔會突然失蹤，帶領大軍前往六萬大山深處？”女帝想到了這個可能，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先皇應該是知道了什麼，所以纔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
任八千點點頭。
應該就是如此了。
這一次還真是收穫巨大。
任八千也越發想要探究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了。
雖然簽訂了契約，但以人類的智慧，一定可以找到規避的方法。
那麼這麼多年沒有任何流傳的文字與記錄，而先皇又是在達到長生天后突然離開，那麼事情就可以推測出來了。
這段沒有人知道的歷史，只有達到長生天的境界纔可以接觸到。
也就是說，那些異族的力量相當強大。
只有達到長生天的境界，纔有資格接觸到這段歷史。這也是避免人族在實力不足的時候，貿然回去。
然而當年人類的高手傷亡實在太過慘重，因此到了這裡休養生息不知道多久，人類的實力不但沒有進步，反而倒退了，就連長生天這種水準的高手都越來越少。
任八千猜測可能是因爲這片地域和那片地域的環境不同，就像小說中說的靈氣濃度不同那樣。因此這裡纔會作爲流放人類的地點，因此人類的高手越來越少。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先帝纔沒有留下任何話語，只是帶着當年的那一批猛士去追尋這段歷史。
如果不是這次機緣巧合，那個放牧者認爲自己必勝，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接觸到這段消失的歷史。
也許要到女帝突破到長生天的那個境界，纔會知道。
或者女帝達到那個境界都不會發現。
“六翠山山腹裡！”女帝似乎想到了什麼。
任八千點了點頭：“我也這麼想的。”
當年先皇就是進了六翠山山腹，與那裡面的存在大戰了一場，回來後沒過多久就消失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先皇在那裡得知了一些事情。
“陛下，知道了這些，你準備怎麼做？”任八千帶着嚮往問道。
如果沒知道這件事還好，可知道了這件事後，他很嚮往，六萬大山那面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女帝心潮澎湃，胸口一起一伏，許久才聲音有些發澀道：“朕不知道！”
“一切事實都表明，人類現在沒有實力回去。”任八千緩緩開口。別的不說，就連這片六萬大山都未必能出去。單單後勤補給都沒法做到。
也不知道先帝憑藉着那些人走到了哪，走出了六萬大山沒有。
可就算走出了六萬大山呢？外面還有虎視眈眈的各族，如果他們發現當年被驅趕走的人類回來了，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任八千可不覺得對方同樣會遺忘這段歷史。
隨後話音一轉：“可再過幾十年，也許我們可以在天空放滿衛星，開着飛機回去！
想必會給那些異族一個驚喜。”
任八千真的很想看看那些異族看到人族開着漫天的戰鬥機、轟炸機、直升機、偵察機回來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前提是對方沒有神一樣的高手。
不過想想對方逼迫人類籤的契約，能夠限制所有人類，那是一種很強大的力量。
雖然，當初的人類也沒剩下多少。一共不過十萬人。
可即使這樣，能讓這十萬人埋葬這段歷史，沒有任何公開記錄，除了人類強者的意願，也有着契約的力量。
對方一定有比自己想象中更強的力量。
不知道地球一兩百年後能不能發展出殲星艦之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