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
“甘甜,我不能在這裡多呆……”
她知道。
等一下琅邪大帝如果回到乾清宮,見她不在的話,一定會找來的。
“他在宴請使者,我打聽過了,至少還需要兩個時辰。”
“但是,你別忘記了,這傢伙是從不按照牌理出牌的。”
甘甜心裡一緊,想起琅邪大帝說過的話:“你就是一個誘餌……只要你在這裡,我總會有辦法讓夏原吉來送死……”
她立即坐直了身子。
這一刻,神情非常肅穆。
“大叔……你不能冒險,趕緊離開吧……”
他的眼神如此的灼熱,幾乎要將她的身子徹徹底底融化了。
一隻手還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聲音裡有着極度的思念和熱切:“甘甜……我很想念你……分別的這些日子,我幾乎每一天都很想念你……當聽說你做了皇后,我就更是擔心……甘甜,你跟我走……這裡一天也不要呆下去了……”
她忽然笑起來。
跟我走,甘甜,你跟我走。
他叫她跟他走。
跟琅邪王的分析,天差地遠。
不是麼???
琅邪王果真是挑撥離間的小人。
她甘甜,還是從來沒有看錯過人。
將他的手鬆開,保持一定距離。
他會意。
四目相對,異常喜悅。
她的聲音異常鎮定:“大叔,你那邊情況如何了?”
夏原吉的眼裡露出一絲苦惱之色:“實不相瞞,甘甜,琅邪王這廝很不好對付。他調動了幾十萬大軍瘋狂地對我們進行圍剿,又把格爾王策反了。兩相夾擊,我們在西北日子很不好過。但是,我也看出來,他無非是多耗費一下時間而已,他剛剛登基,基礎不穩固,而且去年東南一帶又大大的乾旱,國庫是入不敷出,所以,他也不敢舉全國之力,繼續跟我們死戰到底,不然,也不會有這一次的接見和談了……”
甘甜憂心忡忡。
“和談的結果如何?”
“他要我們退守西北大草原,和匈奴人一樣,遊牧草原,不得在邊境騷擾……”
甘甜略略尋思,西北,涼州,敦煌、寬寬的河西走廊,寒冷的西伯利亞……千百年來,再是有力的中央集權,對這一帶也常常鞭長莫及。
表面上看起來,遊牧民族都在這一帶縱橫馳騁,無限風光,但是,由於氣候的極度寒冷,天乾物燥,不出產多少農作物,除了馬匹牛羊,羊奶牛奶,便是一望無際的風沙,戈壁……草原是浪漫的,但同時也是殘酷的。
幾多人羨慕它的美麗妖嬈,幾曾知道它的貧瘠和苦難?
一場大雪,牛羊可能成羣成羣的倒斃下去。
但是,一代雄傑夏原吉,他就真的甘心在邊境地區,蘇武牧羊?
說得好聽一點,是稱霸西涼。可是,事實來說,他就是真實版的蘇武。
“大叔……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夏原吉笑起來。
“這還能怎麼辦?等待機會,再戰琅邪大帝唄。這一次的和談,對彼此都有好處。我們也急需更多的積累。”
甘甜憂心忡忡的:“琅邪王此人,你不是不瞭解他。他絕非真心和談,只是在尋找機會,一有機會,就會立即把你們全部殲滅。”
“唉,我何嘗不知?但是,當務之急,也沒什麼別的辦法可想。現在能維持一個現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們誰也沒有把握速戰速決。
大家都在等待。
都在尋找最合適的機會。
也許三五載之後,一舉掐斷對方的咽喉,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夏原吉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笑道:“甘甜,你也別擔憂了,我自有主意。”
他的主意是什麼?
真的運籌帷幄?
甘甜也不知道。
門外,傳來夜鶯的聲音,清脆的。
夏原吉立即起身。
甘甜面色一變,這是他的暗號吧???
夏原吉之所以敢進來,這裡肯定有他的人選。
“我明天再來。”
“大叔,你保重。”
兩個人的聲音都很低很低,幾乎是在脣語,但是,二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剛要出去,甘甜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一個東西塞在他的手裡,夏原吉立即從開着的窗戶裡出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甘甜才如釋重負。
忽然躺在牀上,打了一個滾,手舞足蹈。
第二日,琅邪王繼續開會。
甘甜起得很早。
她心血來潮,自娛自樂。
一般歌女匯聚在坤寧宮吹拉彈唱,吟詩作畫。
美酒佳餚,花枝招展,一如紅樓夢裡的女兒國。誰敢不捧皇后娘娘的場?大家玩兒得非常高興。皇宮好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有一班歌女彈唱,“小蒙”在其間吹奏,笛聲悠揚,聲聲悅耳。
甘甜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夏原吉的扮相,那麼好。
毫無瑕疵。
不是絕美,但是清爽乾淨。
他就在她的面前。
兩個人的距離從未如此接近。
就如那些傳說中的轟轟烈烈——千難萬險之中,他爲她而來——只爲了這一個女人而來。
無論是順路也罷,其他也罷——總之,他是因她而來。
這就足夠了。
…………
然後,歌女散盡。
她留下小蒙,服侍。
二人之間隔着一張棋盤,楚河漢界,一番廝殺。
然後,他拿一支短笛,吹奏。
寒徹梅花。
她從未聽過這樣動人的曲子。
竟不知他吹奏也如此精通。
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這樣:出身好,長得帥,成績好,最要命的是,人家連體育都很好……大家仔細想想,你從小到大,同學裡是不是偶爾會出一個把這樣的牛人??
面對這樣的牛人的時候,我們有什麼辦法呢??
五個字。
羨慕妒忌恨。
但是,甘甜不妒忌。
她與有榮焉。
覺得自己這雙眼睛沒有瞎掉。
沒有什麼對話,只有彼此之間的呼吸。
甘甜覺得很甜蜜。
還有鼻端傳來的他的好聞的那種香味。
這是他獨特的味道,她想,除了她,誰也嗅不出來的。
當琅邪王來坤寧宮找她的時候,小蒙和一衆宮女們退下去。
他甚至經過琅邪王的身邊——
但是,琅邪王沒有多看“他”一眼。
甘甜坐在貴妃椅上,笑容滿面。
琅邪王問她:“幹嘛那麼開心?”
她悠然自得,手裡橫一支短笛,放在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嘶啞的,不成曲調,當然更無美感……
“好難聽。”
他批評。
她接受。
臉頰緋紅。
“真的很難聽?”
“真的。”
“那你吹給我聽聽看。”
長笛橫在他的面前。
你能幹,你會,你去吹嘛。
他一攤手:“我也不會。”
拿過笛子,還是吹一下。
如敲破鑼。
十分十分難聽。
“我除了打仗,其他的都不會。哈哈哈,小時候,我兄弟幾個,太子能吟詩填詞,七弟等人精通音律,但是,我什麼都不會。我父皇喜歡文雅之士,所以,一直不待見我……甘甜,我真不知道,這樣吹吹拉拉的,有什麼好處。我平素也不喜歡找歌姬吹奏彈唱……覺得真***沒勁……”
兩個俗人。
相對大笑。
“甘甜,老實講,我好久沒見你這麼開心過了。這是什麼原因?”
她的聲音輕輕的,笑容很滿。
“因爲我在學吹笛子。”
他很是狐疑。
“莫不是夏原吉這廝又裝成太監混進來了???”
太監??
她哈哈大笑。
“你應該追查你宴請的那一羣使者裡面,到底夏原吉在不在場。”
琅邪王很肯定的搖頭。
“我已經反覆盤查了,他不在使者隊伍裡面。這廝高傲,氣派大,他定然不屑混在使者隊伍裡……太監,我也反覆盤查了,就不信,這次他還能混進來……”
甘甜把笛子放下去。
依舊笑容滿面。
琅邪王更是狐疑:“怎麼以前我就沒有見你吹過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