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秒記住,

用一個詞形容西疆的生活種種,葉央會覺得,意猶未盡。

在一年的時間裡,123言情城雖未恢復以往的繁華,但多了些人氣,平民漸漸走上街頭,該做生意做生意,該過日子過日子。

陳孃的膽子比以往大了一些,敢擡起頭和人說話了,當然,同她交談的人多半不會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只會下意識點頭說好。

神策軍的軍校辦的風生水起,冬去春來,又舉辦了兩次荒野拉練賽和三回演戲。照樣是葉央和商從謹各領一軍,葉央兩勝一敗,改掉了冒進的毛病,指揮和謀略已經相當老練。而商從謹這個合格的陪練也沒什麼脾氣,在三次裡照樣幫她指出不足,希望她永遠別給自己勝利的機會纔好。

某日午後,葉央閒極無聊,捧了冬天窖藏的一罈酒去找他聊天,一口氣灌下半壇後問:“你把我的性子摸的這麼清楚,那你呢?你就沒有什麼不足的地方?”

一直以來,他都像個冷靜的局外人觀察葉央,本尊卻滴水不漏遊刃有餘,實在讓人氣惱。

這段日子,她的個頭愈發挺拔,肩背結實挺直,都快追上自己了。商從謹沒有半分炫耀,認認真真地回答:“我的不足之處,在於我根本不適合指揮千軍萬馬。”

爲何?

似乎知道葉央有此一問,他又說:“你想想,我們對戰四次,我能勝於你的地方,俱是做出了新奇又能用於交戰的東西,但你卻沒想到……我的優勢並非指揮,而是研製出可提升我軍戰力的機括武器。一旦意外橫生,武器發揮不出作用,我便無計可施了。”

葉央略一琢磨,還真是如他所說!懷王殿下的謀略水平並無過人之處,不客氣地說便是相當一般,但每次都能將一些小玩意兒應用在對戰中,比如在河岸上鋪滿生石灰,燙得敵人無法涉水偷襲,又根據葉央原先的提示,在最後一次對戰前,趕工用白水晶做出瞭望遠鏡,在遠處監視葉央的一舉一動。

在他的帶領下,技術兵們的研究進度突飛猛進,信號彈也有了紅黃綠三種顏色,可以手持發射,在夜間用作傳遞消息很是得用。

不過不知道爲何,葉央總覺得商從謹在做些什麼……不想告訴她的東西,沒有直接證據,只是直覺,某天得知商從謹因爲中暑請來了賦閒已久的御醫,便更疑惑。

——還是春天呢,怎麼就中暑了?

一切都那麼有條不紊的進行,每天都過得有滋有味,葉央幾乎忘了千里之外的京城。暮春時節,正是西疆青黃不接的時候——陳糧已經吃完,新的糧食又沒成熟,陳娘說集市上的東西已經不太好買,葉央畢竟還要對神策軍上下負責,急着確認下一批軍糧是什麼時候到達123言情城,卻得來了另一個意外的消息。

“庫支恃其遐阻,屢擾邊疆,肆行兇虐,種類乖離。先定國公之女葉氏阿央,於戰時退敵有功,駐留123言情久矣。西疆苦寒,功臣流離,朕心難安,特此召回。”

來自朝廷的聖旨。

簡而言之,皇帝的意思是仗打完了,庫支走了,葉央你就回來吧,別忘了帶着神策軍,然後把我小兒子也帶回來。

接了聖旨,葉央神色凝重地苦笑一聲,一瞬間老了幾歲,“看來京城裡的言官吵完架,聖上已經想好怎麼處置我了。”

處置兩個字,讓商從謹的眉頭皺了皺,寬慰道:“不一定是壞消息,你看聖旨上的遣詞用句,父皇說你是功臣,定不會苛刻於你。”

“但願如此。”葉央敷衍一句,仍然覺得前途堪憂。

於是神策軍整裝待發,軍營裡衆人都在收拾,陳娘想着能去親眼見一見京城的繁華,也興沖沖地打着包裹整理行囊。

葉央回家後瞧見她的模樣,把那句“你還是留在這裡”的話嚥了回去,又讓管小三買了駕馬車。她是打算騎馬返京的,陳娘卻不適合拋頭露面,最好乘馬車。

三天後,神策軍離開住了一年123言情城。李肅將軍非常大度,沒有想着“你們都回去享福,留我孤單寂寞”,親自送軍離城,還帶了幾個依依不捨的副將。他從葉央那裡學到了不少,鎮西軍的戰鬥力也提升了一個檔次,是該好好謝謝她。

葉央不是哭哭啼啼的人,可沒有一絲心理準備地離開此地,在分別時格外動情,看着衆人由衷祝願的目光,自己忍不住想紅了眼眶,差點就抗旨不走了。思及家中久未相見的親人,又覺得還是得回去。

“我現在還不算軍中一員,沒資格稱大家一聲同袍。天長日遠,戰事僅是暫歇,只能向各位保證,若他日庫支再犯,葉央定當趕回!”她只說話,不回頭,騎在馬上聲音遠遠地穿過來,被人聽了,覺得像縈繞在耳邊那麼清楚。

在矛盾中她心事重重的上了路。這段時間裡,葉央褪去了稚嫩,精緻的臉上嵌着一雙杏眼,眼尾上挑,眉宇間沉澱着殺氣,舉手投足乾脆利落,已經很有武將的風範。騎着匹黑色駿馬,雖然穿着和普通士兵無異,仍威風凜凜地打頭走着。

商從謹不得不換上了王爺的那身行頭,絳紫色的蟒袍,綢緞上繡着四爪金龍,爲了不嚇着路人,在人多的時候還會去馬車裡避一避。

愈往東方走便愈熱,葉央最開始的不捨和對京城的憂慮,在路途中很快變成了無窮無盡的狀況——回京不難,一路都是平坦的官道,難的是怎麼把這一千餘人平安的帶回去!

那羣人裡有的是騎兵,有的是步兵,怎麼協調每日的行進速度?天氣愈加炎熱,該如何預防可能出現的疾病?

太多太多的事要考慮周到,葉央煩躁得很,來不及擔憂旁的。別說一個商從謹,就是十個他給自己打下手都忙不過來!這還只是一千人,倘若讓葉央帶領的人數增加十倍……

不過她有信心,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好了。

民間陸陸續續地傳起了女將軍的說法,大勝庫支後傳言更甚,總有百姓想圍觀一下在平陽長公主後又一掌兵的女人。葉央只好學着商從謹,有人經過時進馬車裡躲一躲。

要不要下次讓他出來騎馬,把湊過來的人嚇跑呢……

葉央很認真地思考着,陸路顛簸,酷熱難當,獨身一人從西疆到京城,玩了命的騎快馬趕路也得五日。連歇帶走,風餐露宿,神策軍過了將近半個月,才勉強算是踏入了京郊的地界。

繁華遠勝西疆,百姓安樂閒適,每離京城近一分,葉央都覺得自己身上多了道枷鎖,一條條規矩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神策軍沒有一個人折損在路上,所以她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別處,比如想想言官們知道自己回來的消息,準備好了哪些話?

世家規矩大,貴女們久居深閨不出,七歲後直到成年都沒見過外男。新貴不這麼講究,可也不會任憑女兒在軍營裡和一羣男人同吃同住——雖然是分着帳篷,但住得近也不行!

“再行進一日有餘就進京城了,未經宣召軍人不得入城。李校尉,你去找鎮守京郊的御林軍通傳一聲,由他們啓稟聖上,接着聽召罷。”葉央坐在一架有着灰撲撲篷布的馬車裡,撩開簾子吩咐下去,只露出半張臉和一雙疲憊的眸子,頓了頓又說,“告訴懷王,他不必守此規矩,徑直回府便是。”

——在路上的時候,爲了方便,她哪怕坐在馬車裡都是直接跟商從謹喊話的。

李校尉抱拳領命,意識到這點以後臉色陰沉了幾分。誠然,一開始的時候葉央初到西疆,他心裡多少都在嘀咕,一個女人進了軍營,肯定會不方便。可漸漸的,那種偏頗的想法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是個女人,但女人怎麼了?

葉央重承諾守信義,給了神策軍一場久違的勝利!讓他們變得比以前更強!她付出了數倍精力,做到了尋常男子都罕能爲之的事情!李校尉原先只是不瞭解葉央,看法纔有失公允,可爲什麼朝廷裡的那些大官,知道了她的戰績,還會這樣覺得?

生而爲女子,就是她永遠不能被認可的原罪嗎!

李校尉不是不清楚,一入京郊她如此避諱的原因,是什麼。

再也不用擔心神策軍會出現各種各樣意料不及的麻煩,葉央心上那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可算墜了地,心不累了整個人都輕鬆,她在馬車裡昏昏欲睡,減緩頭暈,不睡的時候就和陳娘說幾句話,問問她是在京城找個地方生活呢,還是進國公府和雲枝作伴呢——反正清涼齋人手一直不夠。

“我還有個丫鬟,和你差不多年歲,性子也差不多,有些要強,但很容易相處。”葉央趴在車廂裡,矮几被挪到腳下放着。

陳娘伸出十根青蔥玉指,動作輕緩地給她揉着頭頂,低低地應了一聲。

“神策軍紮營後就能下去了,唉,這馬車真是折磨死人,得空了我教你騎馬。”葉央側身蜷腿躺着,感嘆一句,打算睡他個天昏地暗,把所有煩惱都睡出去,意識混沌之間補充一句,“咱戴着面紗騎馬。”

“阿央。”

車廂外的一聲稱呼,輕輕巧巧地驅走了她的全部睡意。

葉央一把掀開門簾,凶神惡煞地衝門外吼:“商從謹你是不想活了嗎?都囑咐過不要在這個時候給我添麻煩!尤其不要叫我的名字,或者單獨和我說話!”

火氣一上頭,連名帶姓地叫起懷王也毫無愧疚之感,至於身份尊卑?不好意思,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葉央就沒放在眼裡過,她裝出乖巧的樣子只是爲了不給家裡人負擔。

……不能給家裡人增添負擔呢。

思及至此,葉央慢慢放下了車廂那張破了個洞的簾子,硬是擠出羞羞答答的聲音,“懷王殿下,畢竟男女有別,我不便見外人,您還是回去罷。”

商從謹被這一番變化弄的哭笑不得,剛剛葉央出來時就差拎着刀了!他輕笑着解釋道:“李校尉帶一小隊去了御林軍駐地,其餘人都在忙着紮營安頓,你不用這麼小心。”

“唉……”車廂裡傳來幽幽的嘆息聲,葉央仍然不露臉。

於是商從謹無奈,把手裡抱着的東西放在了車伕的座位上,葉央的黑色駿馬沒有套車,走過來打了個響鼻,也像是好奇他送來了什麼。

“東西在外面,本來想……等你生辰時拿出來的。只是世事多變,或許等不到那時候,你且看看合不合身。”放下這句話,商從謹當真秉承着男女有別的原則,轉身步步走進自己的馬車,“無論將來如何,我都願你……”

算起來,離七月初七還有一個月呢。只是葉央正經過生辰就那麼一次,是頭次進京在定國公府低調辦的,前兩年紅衣師父想不起來這些,最有良心的賀禮便是夏天不要她挑着水跑十幾里路,離家之後在西疆打仗,連下頓吃什麼、有沒有命去吃飯都成問題,她自己也沒興趣做壽。

若不是商從謹提起,葉央便真的忘了。

“娘子的生辰要到了?”陳娘在裡面隱約聽見幾句,倒比她還高興,從外面把商從謹放下的東西拿進來,“喲,好沉……我也要備一份壽禮呢。”

平日裡懷王有什麼小物件要給葉央,都是讓聶侍衛轉交的多。第一次親手交付,是將望遠鏡研製成功,得意忘形地去找葉央獻寶。

而現在這個包裹,是他親手交付的第二件東西,重要性可見一斑。

葉央伸手掂了掂那個包裹,其實不沉,裡面似乎是甲冑一類的東西,最下面軟綿綿的,應該是塊布。車廂兩側的窗子沒開,藉着微光,她勉強才能看清包裹裡的東西。

或者說,看清了那東西,很勉強才反應過來是什麼!

瞳孔一瞬間緊縮,經歷過生死激戰的葉央,居然雙手顫抖了。

建興十七年六月,當朝天子在太極宮承天門召見得勝歸來的神策軍,必須到場的人裡,還親點了葉央。

自然,言官們又是一陣不滿意——“區區女子,在軍營中拋頭露面已是不雅,聖上您居然還要當着文武百官見她,是不是有悖禮法?”

沒辦法,他們的職責便是提醒皇帝時刻都不要做出格的事,連當年的開國皇帝連續一個月多加了幾個菜,都有人覺得鋪張浪費呢!

這天上午,明明傳得消息是巳時正面聖,可剛過辰時,京城的坊間街道兩旁就擠滿了人,酒家茶肆的二樓窗戶裡,你擠我我推你地探出了不少腦袋,背景不夠硬或者家裡沒銀子的,連露半張臉的資格都沒有。

原因無他,百姓們太想見一見這位葉大小姐了。

數年前她自鬧市打馬而過的身影,還倒映在每一個小商販的心裡,不知道那尊魔王如今長成了什麼樣子。可那些沒受過她摧殘的,對葉央依舊嚮往——這個國家有過起死回生的女神醫,有過家財萬貫的女商賈,也有像袁夫人那樣養活了萬千百姓的女地主。

不過,能夠稱得上是女將軍的,除了死後追封的平陽長公主,也就只有葉央一個人。

她是什麼樣子?連庫支人都能被她打回雁冢關外,肯定比男人還兇狠!

所有人都這麼想着,目光焦灼,踮着腳望向京城南邊的明德門,過一會兒,葉央便要從那裡進來,沿着最寬的一條街道直奔皇宮了!

日頭漸漸升起,她似乎來得晚了些?

不,已經到了!

迎着太陽,身着緊身玄衣的神策軍將士出現在明德門內,從步兵到騎兵,動作整齊劃一,一步步隱隱踩着節奏,從距離到邁起的高度絲毫不差,竟無一人出錯!光是用走,都走出了銳不可當的殺伐之氣!

那葉央呢?她在哪裡?

隊伍旁邊跟着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過車簾,露出裡面正坐的女子身影。離得近的傢伙看見那女子的側臉,立刻僵住,失去了全部反應。

“天仙,當真是天仙一樣絕色!”

有人聽見他喃喃的自語,不禁嗤之以鼻。難道葉央打贏了仗,靠的是臉嗎?可當自己也窺見了馬車裡的人,同樣傻在了原地。

……葉央,不會這麼美吧?

神策大軍領頭的是兩個漢子,一個瘦小,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亂瞟,卻極力做出肅穆的神情,另一個長的很黑,所有表情都隱藏在捲曲的大鬍子裡。

所有人的疑問,在發現那個身影后,都得到了解答。

氣度不凡,鋒芒乍現,她從一個騎在馬上的瘦小漢子身後閃了出來,側頭說了句什麼,便迎着太陽繼續前進。身上的鎧甲銀亮反光,鮮紅的披風垂在背後,昂揚肆意,再猖狂的人也要退避幾分!

因爲沒有戴頭盔,旁人便能看見她一頭青絲用根烏木髮簪束成四方髻,髮簪末端的珠子已然黯淡,那雙自信堅定的眸子卻分外明亮。

和通身將軍似的裝扮,一起彰顯了身份。

——葉央,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管小三,好歹我也是個統帥,你把馬催的太急,都跑到我前面去了。”葉央未看人羣,簡單說了句話,又目不斜視地擡頭走在首位。

銀甲紅披風,這身行頭,比邱老將軍去年入京時更張揚!

馬蹄和腳步聲合奏成整齊的音律,葉央有片刻走神,想的是身上來自商從謹的賀禮。

鎧甲並非銅鐵所鑄,同樣的體積重量卻更輕,以她的經驗分析,應該是比黃金都貴的鈦金!熔點極高不易鍛造,想來商從謹就是因爲監造此物,纔會在春天中暑。

“無論將來如何,我都願你……”

待皇帝宣召,過了四日。商從謹在第二天便先行進了城,這句話竟是他們離開西疆後說的最後一句。

葉央明白他沒說完的那半句,比任何人都清楚。

無論將來如何,皇帝是會封賞還是讓她回家,以後是飛黃騰達還是當個無人敢娶的老姑娘,他都願她像個凱旋的將軍,至少現在,讓她穿的像個將軍。

紅披銀甲,就是他最好的祝願了。

葉央握緊了馬鞭挺直脊背,貪婪地享受着此刻的榮光,突然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無論將來如何,至少現在,她是被衆人羨慕的。

一步一步,愈來愈近,走向不可知的命運。以後的事不再重要,因爲現在,她將屬於自己的人生把握得很牢。

“爲什麼……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呢?”

一路走來,她何止千百次地思考這個問題!

世俗對於卓爾不凡的人,尊稱誇讚多種多樣,可只有當出衆的人是位女子,一切榮耀便有了前綴,不那麼順理成章。

“女神醫”,“女商賈”……爲什麼要多加個“女”字呢?包括葉央前世的身份,也是被人叫一聲“女程序員”的。

不,她不想這樣。

只要簡簡單單的做好想做的事,不要那個多餘的前綴,即使不刻意強調是女子,她也一樣做的很好!

“我想當個將軍,不是女將軍,只是將軍而已。”這個念頭一旦生根便再也無法枯萎,葉央想用盡一生去試試。

太陽越升越高,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唯一能夠追上它的高度的,便是大祁龍氣氤氳的皇宮了。

太極宮,承天門。

葉央終於走到了她的命運前方。

神策軍騎兵動作一致地翻身下馬,葉央的鮮紅披風劃過一道弧線,單膝跪在了地上,垂下頭不去看高臺上面目模糊的皇帝,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自稱。

她有什麼身份呢?

“葉央戡亂以武,拒敵西疆,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可封寧遠將軍,統帥神策。”還沒等她開口,宣召的太監聲音無比清楚地響了起來,也正是因爲太清楚,讓所有人,包括百官在內都摸不着頭腦。

……皇帝不是說,讓葉央回來後賜予金銀,大不了再賜個好婚事防止她嫁不出去,領兵的事兒就這麼算了嗎?

驚喜太過,她反而沒露出什麼笑容,片刻遲疑後,正拜兩次沉聲道:“臣葉央,叩謝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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