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他的職位……
雖然這些資料都是他做的，但是並不意味着這件事屬於他管，所以江宇這麼問，他纔會忽然之間有些懵逼。
在衛生局工作十餘載，還從來沒有人想過要聽聽他的意見，原本很淡定的老蔡此刻卻有些激動了：“江……江副局長，這件事……我覺得……我覺得……”
江宇見他一個大男人，眼淚都要滾落下來了，不由得上前攙扶住老蔡的身子，說道：“老蔡，你別激動。”
小林也連忙扶着老蔡，讓老蔡先坐下來，然後給老蔡倒了一杯水。
老蔡喝了一口水，又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恢復平靜，擡起頭，竟然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好意思，江副局長……”老蔡說道。
江宇很有耐心地說道：“沒有關係，你說說這個事情要怎麼處理吧？”
老蔡又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那好吧，江副局長，我就發表一些自己的愚見吧，我認爲，其實現在的小鄉鎮不需要這麼多衛生所，現在村裡的交通不像是以前那樣，不方便，所以一個村子裡要是有一個醫生，已經算是頂尖的配置了。但是這衛生所不一樣，再加上現在的條件，開多了，反而加強競爭，導致很多衛生所最後是入不敷出的狀態。”
江宇的眉頭微微一皺，奇怪地問道：“按照你的辦法的話，會不會看病難？”
少開一家衛生所，那是不是意味着，民衆要排隊的時間就增多了呢？
老蔡擺擺手，這些東西都是他深入調查過的，所以這些事情他不是亂說的。
“目前鄉鎮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尤其是農村裡面，更多的還是孤寡老人和留守兒童，這些老人孩子和衛生所藥店比例是多少，您知道嗎？”
江宇搖頭，這一塊他還真的不知道。
“1:100。”
老蔡看着江宇，似乎是怕江宇不明白般，繼續說道：“也就是說，一家衛生所需要承擔的最大病人流量，是100個一天。這個數字，是大醫院一個醫生就可以承擔起來的數字。”
江宇點點頭，他一直都在龍江市，從來沒有到這縣下面，所以對於這裡的情況還真的不理解，他還一直以爲，在整個中國，都是醫生少病人多。
“既然這樣的話，爲什麼還要開這麼多的衛生所呢？”
衛生局是具有審批資質的，所以完全可以管控市面上的衛生所，既然這樣的話，爲什麼還會有這麼多的衛生所？
這就是衛生局監控不到位。
老蔡這裡工作了十幾年，自然是心知肚明這裡面的門道，但是在江宇面前，他不好說。
所以沉默了片刻之後，才緩緩的說道：“這個江副局長，關於審批方面，不是我們部門管的，所以我們也不清楚。”
終於明白老蔡的意思，這些事情都是政工科管的，只有醫政科的工作人員才具有審批的職能，老蔡不過是後勤審覈功能。
但是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想在他面前說，那就是兩回事了。
江宇明白地點了一下頭：“行，我知道了，你去叫其他人來開會吧。”
這句話是對林木說的。
林木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江宇，然後轉頭看向老蔡，老蔡是他的師傅，在這裡工作，人情世故不能少，但是他剛從大學畢業，所以對這方面還是比較不熟悉，只能看老蔡的臉色行事。
老蔡點了一下頭，小林才轉身對江宇說道：“好的，江副局長。”
說完，轉身去通知其他人開會。
老蔡忍不住說道：“江副局長，我們科室有12個人請假了，還要開會嗎？”
走了12個人，科室裡面也就只剩下十幾個人了，其中有一部分人還跟着12個人玩的不錯，他們之所以留下來，也只是爲了能很方便地看到科室裡面的變化，然後及時的跟這12個人交流。
所以到時候開會的話，估計這些人是不會到場的。
這麼算下來的話，到時候到場的人零零落落也就幾個人，這也不好看吧？
上次江宇開會，他是想要去的，但是看到科室的其他人都不想去，然後再到其他幾個科室轉了一圈，發現想去的人也沒幾個，他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江宇看一下老蔡說道：“不管是幾個人，這還是一個部門，對了，上次開會你們爲什麼沒有去？”
果然還是問到了這個問題。
上次開會的時候，老蔡就一直擔心這個問題，大家都不去，新來的副局長會不會發火？
其他人也在擔心這個問題。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新來的副局長似乎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了好幾天也沒找他們的茬，而是直接讓人滾蛋！
這一招還真是狠。
在老蔡的心目中，眼前的江宇就是個領導，所以在領導面前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他早就掌握了分寸，故而說道：“那天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沒有去參加會議，不好意思，江副局長。”
“是嗎？”江宇淡淡的說道，環顧了一圈辦公環境，視線纔再一次的落到了老蔡的身上，“既然這樣的話，我爲什麼沒有收到你的請假條？難道在衛生局裡面是沒有請假條這種東西的嗎？”
說到最後，江宇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
老蔡的臉色微微一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林木走了進來，對江宇說道：“江副局長人，我已經通知到位了。”
江宇點點頭，然後對老蔡和林木說道：“那行，你們去準備一下吧，馬上開會。”
說着轉身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林木看着江宇的背影，有些戰戰兢兢的看向老蔡，半晌才說道：“師傅，這新副局長到底要做什麼呀？”
老蔡搖搖頭，他見過太多人，但是從來沒有見過江宇這樣的人，一時之間摸不透，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只好轉頭對自己的徒弟說道：“好了，別傻愣着了，趕緊去拿筆記本，我們去開會去。”
說完，拿起筆記本往門口走去。
林木連忙跟上老蔡的步伐，往會議室走去。
……
會議室內。
跟老蔡預估的差不多來開會的只有八個人。這八個人裡面有六個是剛來的大學生，還有一個是跟他一樣，在衛生局做了很多年的老前輩。
江宇環顧一圈，沒有發現孫凌浩的身影，於是咳嗽了一下，才問道：“孫副科長呢？他怎麼沒有來？”
林木的臉色微微一變，看了一眼老蔡，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道：“我已經通知孫副科長了，但是孫副科長說他下午還有事要出去一趟，所以沒辦法開會。”
江宇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示意林木坐下，然後才清了清嗓子說道：“最近你們科室有12個人請假了，所以接下來的工作重任就要落在你們的身上，你們的科室的主要任務就是協助局領導工作，負責宣發和統籌規劃全縣衛生資源配置，下面我讓你們每個人都說出一個本縣存在的衛生問題。”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露出爲難的神色。
主要是這些活都不歸他們幹。
平常提意見的事情也輪不到他們身上。
所以此刻這些人都有些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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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些人哪裡敢在領導面前提意見，在領導面前提意見，這不是找死嗎？
大家都低下頭，恨不得在地上找到縫隙鑽進去。
看着所有人沉默的樣子，江宇並不着急，而是頗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老蔡，然後纔對坐在面前的幾個年輕人說道：“你們進入衛生局，也許是爲了謀到一份工作，得以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但是，你們是青年人，是祖國的未來，如果連你們這些人都覺得生存纔是第一要義的話，那我覺得這個國家已經沒有未來了。”
“年輕人就應該有年輕人的樣子，保有朝氣而且屬於年輕人的熱血，不是嗎？”
江宇的話擲地有聲。
坐在他面前的其中一個年輕人擡起頭看了一眼江宇，但是很快就低下頭了。
江宇知道，這是很大的一步。很多人都想要邁出這一步，但是內心的掙扎卻拉住了他們的身體。
“這已經不是拋頭顱灑熱血的年代了，但是在這個年代裡，仍然是需要你們這些熱血青年，因爲只有你們這些熱血青年，生生不息的給這個國家注入新鮮血液，這個國家纔會長久的存活下去。”
他的話音剛落，剛纔擡起眼眸的年輕人啪的一下站了起來，閉着眼睛舉着手說道：“報告副局長，我覺得宣傳畫報應該更替了，現在都支持生二胎了，但是我們這裡的畫報還是沒有改。”
一通氣說完，年輕人猛地坐在椅子上，立刻像是做錯事的學生般低着頭，身子微微發抖。
眼睛還是死死地閉着，似乎在害怕什麼。
其他人也屏住了呼吸。
青年人的話就像是悶雷幫轟地一聲響了一下，然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那種寂靜就像是流水般慢慢的滲透了整個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