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旭上仙一向言而有信, 是去南隅梧桐境看鳳泯去了。
我又折回裡間的屏風後,挑揀了件新袍子,喚了青靈進來幫我束個利索點的發。青靈骨瘦如柴, 白嫩的雙手指節明顯, 髮絲在她手中百轉千回, 十分聽話。
我滿意的點頭, 從矮榻上下來, 理了理袍裾:“她們都走了,我也出去一趟。”
青靈猛地轉身擋住我的去路,面無表情道:“仙君不可, 上仙有交待,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您出宮。”
上仙?莫旭是上仙, 我爹也是上仙, 我曉得除了他們也沒有別家上仙再多管我的閒事, 便不糾結到底是誰的交待。青靈守命是好事,怎麼說我纔是應了她們來此當差的正主, 我的命也是命,她反不得,可本仙不是這麼不講事理不給屬下退路的人。我捋了捋胸前的一縷黑絲,儘量面帶善色道:“青靈,上仙爲何不讓我出去?可還有叮囑些你們別的什麼?”
青靈收回張開的雙臂, 茫然地看着我, 片刻後開口道:“上仙讓我們守在宮裡護仙君周全, 萬不能讓仙君有任何閃失。”
門外有幾個晃動的人影, 想是四個姐妹都來了, 我對着青靈笑了笑以示安撫,牽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青連站在走廊裡木納地盯着我們, 身後的兩個小姐妹表情緊張,我擡手招了招,把她們都喚到了外面的大院子裡。
青靈看我讓她們站成一圈,臉色變了變,不甚好看。
我兩手一張,稍稍擡起道:“來吧,一起上。”
四姐妹煞白了臉,惶恐地望着我,不明所以。青靈抿了抿脣,問道:“仙君,您這是何意?”
其餘三姐妹畏懼的同時退後一步,雙手背在身後,青連唯唯諾諾道:“仙君,您不是受傷仙法盡失了麼?”
四姐妹同時交換眼神,疑惑不解地蹙眉,我道:“無礙,我已經好了,仙力也已經回來。”
青靈嘆了一聲:“仙君,您是想說我們姐妹合力都不是您的對手麼?可是就算如此,至少玄清宮很安全……”
我擺了擺手:“你們修仙,可知仙人的職責所在?我生而爲仙從未有功於世,也不曾保佑過哪方生靈。我爹爹他已經不復當年,又失了神兵斬妖劍,此行必定凶多吉少。我是他的至親,這一戰我得與他並肩,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去送死!”
青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接着是另外三姐妹的跪地聲,一向靦腆的青葵此時發了聲:“仙君,正是因爲您是上仙的至親,您流着上仙的血纔要好好活着,我們不能讓您走。”
我上前將她們挨個扶起,搖頭道:“你們不懂。”擡手拂袖,定住她們身形,又道,“六個時辰後會自動解開,不必掛心,我爹爹見了我便會知曉是我將你們打傷衝出去的,不會怪罪你們,我們也會平安歸來,你們把家守好。”
遂召來一朵祥雲,望了眼腳下看似祥和的玄清宮和平靜的瀛海水面,直奔仙妖邊界的戰場。
上古時代,古神與真神兩位主宰號三界六道衆生之平等,互不侵犯,和平共處,因天劫降世上神逐一隕落,唯留下天帝與天后,妖魔二界無神撐腰卻因本性囂張跋扈,想什麼就做什麼,屢次三番挑起戰事,兩位上神無法,只得應戰而不強除,卻因此死傷無數兵將都未能解決。
五千多年前,尚昊上仙貴爲天劫戰將,從未吃過敗仗,也遵守天帝天后之命未曾強行侵犯過妖界,卻同妖皇與魔君結下血海深仇,無人知曉到底爲何,或者唯有我們新生仙妖不知爲何。
此番又正中妖魔下懷,爲他們尋得一個大戰的好理由。若爹爹有個好歹,我夜然當真難辭其咎!
天黑了個透,我氣喘吁吁來到戰場邊界,卻被值守的兵將攔下:“仙君留步,上仙有命,開戰在即嚴禁仙人來此境地。”
我擡眼朝後看了看霧氣騰騰的境內,什麼都看不見,便道:“我是上仙之女,來此助戰,還請仙將放行。”
仙將撓了撓頭,低聲道:“奇怪,莫旭上仙何時有的這般大的女兒,我怎麼沒聽說過……”
我愣愣道:“什麼?你說哪位上仙?”
他道:“莫旭上仙啊。”
“莫旭?”我一把抓住他的戰甲,“你是說崑崙虛的莫旭上仙?他何時來的?裡面的不應該是我爹爹尚昊上仙麼?”
仙將被我晃得呆愣愣的,他道:“尚昊上仙?原來你是尚昊上仙的女兒啊,是我誤會了。兩位上仙都在境內,莫旭上仙是今個兒上午趕過來的,天帝有命,此戰務必告捷!”
我鬆開手,在心中比算了一把,有莫旭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遂轉身直奔南隅。
星輝爍爍,潮溼的冷風直鑽領口,冷着冷着也便不冷了。上次與莫旭走過一遭,勉強還記得路。奇怪的是,左摸右摸都未摸進梧桐境,也沒看到上次領路的白鳳。
天亮時分纔看清楚路途,我竟是走反了,在丹穴某處的梧桐樹林裡轉了半夜,難怪未能尋得那座塔。
找對方向,便快了許多,半個時辰後終於客服重重困難找到澤天長老的塔前,卻被告知長老不在。
梧桐境內漂浮着一股熟悉的氣味,本仙又憑着感覺在裡面繞了兩圈,即將靠近時突然冒出一位侍女,那侍女道:“仙君請留步,前方是鳳族禁地,不可進入。”
“夜然……夜然……”
我動了動耳朵,這聲音我識得,推開侍女便往前走,她面色突變,手臂擡起化處巨大的鳳翅擋在前方。
“夜然……是你麼?”前方又傳出一聲,聽起來十分虛弱。
侍女道:“還請仙君離開。”
我道:“我的人被鳳族中人強行帶離,前來拜訪被拒也便罷了,爲何還被關進你所謂的禁地之中,別欺人太甚!”
侍女依舊道:“還請仙君離開。”
我也不指望她能給我放行,也不指望能從她嘴裡問出話來,乾脆動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