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李言初看向沒有任何破綻的林猿與柳白衣，心中遲疑。
他並沒有揮刀斬出去，手中的斬業刀舉了起來，紫氣繚繞卻引而不發。
片刻之後，林猿忍不住小聲說道：“道兄，出什麼事了？”
李言初聞言笑了笑，將斬業刀收了起來。
紫色刀光消失不見，李言初衝着林猿說道：“我傷勢未復，這個時候動手恐生不測。”
林猿說道：“可這樣拖下去，遲則有變。”
李言初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無妨，生死有命，不在這一時半刻。”
柳白衣附和道：“不錯，留在山谷之中，或許可以避開其他兇險。”
李言初說完話也不理會他們，兩人心中卻已經有了計較，林猿是假的，柳白衣也是假的。
他雖然與林猿相處時間很短，可若是真的林猿，方纔就不會催促自己動手。
這位下界飛昇上來到處碰壁的中年人懂得審時度勢，也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方纔若是真的林猿，一則不會問，二則也不會催促。
李言初不動聲色地打坐調息，林猿與柳白衣則留在他的身邊，也是各自調息。
“語氣神態都很像，可惜啊，終究還是有破綻。柳白衣也是假的。”
柳白衣是個有些矛盾的人，他性情剛烈，卻爲了血海深仇不得不隱忍，讓他努力壓抑自己的性子。再加上如今叛出天玄神王門下，
他性格中的剛烈、玉石俱焚的一面也顯露出來，這一點他和李言初有些相似。
柳白衣看似冷靜，實際上方纔若是真正的柳白衣極大概率是會選擇放手一搏。
他可是在知道應空城會前往收割古界宇宙的時候，選擇不惜一切代價擊殺他的狠人。
簡單來說，柳白衣看似冷靜，骨子裡是有些莽的。
這鏡谷應該是能夠模擬人心，只不過人性之複雜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
李言初此時心中已經有了盤算，他反而並不再心急，耐住性子，調息體內的傷勢。
尊信城主婁宗元神通霸道至極，李言初不得不一點點地化解，對於婁宗元的神通也多了一些瞭解。
“說起來我還從未與真正的不朽交過手，只是分身已經如此棘手，看來我要走的路還有很遠。”
李言初心中勉勵自己。
鏡谷之中瀰漫着恐怖詭異的氣氛，可是他此時卻毫不在乎，任由鏡子之中那個自己的影子興風作浪。
李言初極爲沉得住氣，而他破解體內道傷的速度也十分之快，宇宙元神中留下的傷勢也恢復了許多。
照這樣下去，再有半個時辰，他就能全部化解身上的傷勢。
此時林猿與柳白衣二人在旁邊顯得有些焦急，時不時地睜眼看向李言初，
林猿則時不時地看向李言初的脖子，目光陰沉，看那樣子似乎是在考慮從哪個地方下手比較容易。
鏡子中的李言初的影子則是十分怨毒地看着李言初。
他手臂被斬斷，對李言初的恨意十分濃郁，
只不過眼下出現了十分有趣的一幕，這鏡子中的李言初的影子發不出任何聲音，因此李言初只是把眼睛閉上，完全任由他一個人在那裡表演，對方也只能陷入癲狂之中。
李言初隱隱把握住了這鏡谷的奧妙。
“如果有能力直接殺掉我，踏入這山谷之中，第一時間就會被抹殺。可是它卻選擇了蠱惑，因此這鏡谷實際上是我內心弱點的折射。”
李言初雖然做出這個判斷，可是也並不準確，
萬一只是鏡谷之中的強大存在的一點惡趣味，喜歡玩弄人心，因此纔沒有立刻出手，李言初就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不過，該賭的時候李言初從來不會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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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初此時起身，林猿與柳白衣在他身邊說着什麼，
李言初此時已經完全聽不見他們說的話，只覺腦海中嗡嗡作響，眼前一幅幅畫面浮光掠影般閃過。
從一路在魏城斬妖除魔，到後來天地大道復甦，各種妖魔鬼怪層出不窮，天界降臨，仙界出現，再到後來地仙界，域外的壓力，可一個個強大敵人倒在了他的腳下。
如今依然是他笑最後，李言初此時吐出一口濁氣，將心底的一點兒塵埃抹去。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李言初此時的目光堅定了起來。
他心中似乎有什麼枷鎖在這一刻被掙脫了，道心變得更加純粹。
耳邊林猿與柳白衣二人聒噪不休，看似在關心，實際上是在擾亂他的道心。
鏡中的倒影是內心的折射，他雖然無法發出聲音，卻可以藉助林猿、柳白衣的嘴。
李言初原本右手持刀，可此時忽然換成了左手。
他原本毫無知覺的左手，如今忽然有力，輕輕握住了刀柄。
李言初揮刀劈砍，刀光落下，眼前的一切盡數消失不見。
周遭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這裡原本到處都光滑無比，宛如鏡子一般的山石，可此時周圍是一片破敗的景象。
荒山野嶺，到處都是殘肢斷臂，這裡似乎發生過一場可怕的戰鬥。
而且在山谷的最中央有一道巨大的骸骨，懷中抱着一面鏡子，背靠山壁而死。
從現場的痕跡來看，這些骸骨都是圍攻他而死在這裡。
李言初此時再次看去，發現林猿與柳白衣二人都出現在自己附近。
林猿渾身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另外一邊，柳白衣的狀態卻不如林猿。
他雙目緊閉，臉色扭曲，一張俊臉上籠罩着濃郁的戾氣，這些戾氣讓人看着不由有些心驚。
李言初此時也看得出來，恐怕不只是他經歷了方纔那種考驗，林猿與柳白衣皆是遭遇了這種考驗。
果然，他上前詢問之後，林猿便說起先前經歷的事情。
他也察覺出來李言初與柳白衣不對勁。一番周旋下來，林猿沒有選擇退縮，反而選擇拼死相搏，針對自己的弱點，他也做出了他的選擇。
李言初上前以大神通安撫柳白衣的神魂，柳白衣那張扭曲的俊臉緩緩舒展。
只不過身上的殺氣依舊濃烈。片刻之後，他猛地睜開雙眼，雙目通紅。
“柳白衣，斷不可陷入心魔之中，你未來的路還有很長。”李言初冷喝。
柳白衣這才如夢初醒，想起先前種種，不自覺地有些茫然恍惚。
李言初見他這個狀態，並沒有問他經歷了什麼，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並無多言。
林猿也上前拍了拍柳白衣，隨後看向李言初說道：“道兄，先前是怎麼回事啊？”
李言初說道：“似乎是與那具骸骨有關。”
他們上前查看，柳白衣深吸了一口氣，也跟着過去。
那骸骨懷中抱着的古鏡，殘破不堪。
這是一面十分奇特的鏡子，正面上雕刻着一些龍紋，還有一些雲紋、鳳紋穿插於其中。
李言初道：“先前我們或許是陷入此人的執念之中，也或許是這鏡子的緣故。”
“可惜啊，不知道此人的經歷，死後又具備這威能，恐怕也是一位不朽。”李言初打算繼續上前查看，這具骸骨造成的幻境雖然破掉了，卻依舊散發着不凡的氣息。
李言初甚至隱約感受到很有可能這具骸骨還會復甦。
因此，他的手伸出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李言初沉聲道：“暫時離開這裡，骸骨可能還會恢復，這一次或許會有新的變化，我們就被困在這裡出不去了。”
林猿與柳白衣也是神色一驚。
他們三人剛要離開此地，可是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不必這麼心急，你們要去哪裡啊？”
他們轉頭看去，發現一個臉色金黃的男子站在那裡。
他負手而立，即便身處於這片可怕的天魔虛境中，依舊給人一種悠然的感覺。
尊信城城主婁宗元！
李言初臉色一沉，沒想到婁宗元這麼快就追了過來，而且找到了他們的下落。
婁宗元冷聲道：“你以爲憑藉你引發的道景可以殺掉我，還是覺着跑到這裡，我就會放過你？”
他的目光鋒利如刀，釘在李言初身上。
已經多少年沒有人敢在他尊信城中鬧事了。
此子不死，他的威信便無法保持。所以他不惜深入天魔墟，也要誅殺此人。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婁宗元遇到了一個人，讓他改變了心意——天玄聖王。
天玄聖王得到消息，那是他在黑域的弟子傳過去的，一路追到此處。
婁宗元也不肯被這聖王小覷。
因此便又掉頭追了進來。
李言初倒是不知道婁宗元的想法，對他來說都一樣。
李言初淡然一笑：“莊周夢蝶，不知道是否還在夢中。”
“嗯？”婁宗元眉頭一挑，沒聽懂李言初說的是什麼意思。
李言初喝道：“少廢話！”
婁宗元：“………………”
李言初身形移動，以決絕之勢揮刀殺了上去。
他氣血鼓盪，虛空扭曲，直接殺到了婁宗元的身前。
婁宗元冷笑：“手下敗將。”
李言初先前就不是他對手，如今受傷更加不濟。
他只是一指點過去，李言初的身軀就被貫穿。只是他憑藉一股無可言喻的悍勇揮刀斬下。
這一刀，婁宗元察覺到有些不對，李言初身上有一股極爲特殊的刀意籠罩於其中。婁宗元想要調動神通抵擋，可這一刀實在太過迅猛。
婁宗元被李言初一刀剖開了肚子，開腸破肚。
婁宗元不明白，李言初這刀爲何如此鋒利，憑什麼破壞自己的不朽之軀？
李言初氣勢勇猛，殺向婁宗元。
此時，林猿與柳白衣二人也齊齊殺了上去。
他們三人聯手迎戰婁宗元，只不過婁宗元只是一擡手，這兩人便都飛了出去。
先前的幻境雖然兇險，可是並未如此接近死亡，可婁宗元只是隨手一擊，兩人便瀕死。
如果不是李言初的攻勢兇猛，方纔這一下子，兩人都會被抹殺，絕無生還的可能。
道境八重與九重的差距之大，可見一斑。
可眼下似乎出了一個怪胎，李言初硬生生拉平了這個優勢，與婁宗元交手，雖然處於下風，卻一直維持不敗。
他運轉無量金身，瘋狂療愈自身的傷勢。
婁宗元這次才深切地察覺到李言初的難纏。
只要他沒有立刻出手轟殺李言初，這個青年就會越來越強。
婁宗元瞧出一些不對，李言初此時似乎進入一種特殊狀態之中，可以避開他神通中的致命攻擊。
“先前不曾施展……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又有所領悟？”
“若是他遊歷天魔墟成長起來，此子定會成爲大敵。”
這是他首次正視李言初。
以前李言初祭起宇宙元神，他也沒有將李言初放在眼中。
如今他才重視起來，出手愈發兇狠。
李言初方纔領悟的那種特殊的心境，讓他洞察婁宗元的殺招，又配合無量金身、斬業刀抵擋。
而且此時他已經催動宇宙元神，只不過在身軀之中，力量源源不斷地調動出來。
只不過婁宗元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的神通變得迅猛、短平快，而且讓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
一擊轟在李言初的額頭之上，李言初腦海中響起了恐怖的爆炸之聲，眼耳口鼻之中都噴出鮮血，看起來十分駭人。
此時他已經無法保持先前那種心境，
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中被打破，失去這種狀態與婁宗元交手十分兇險。
婁宗元卻不給李言初調整的機會，他仗着境界優勢，想要把這個還沒成長起來的天驕抹殺。
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做過不知多少次，
在域外本來就是如此行事。而且實際上婁宗元殺的更多是他本土宇宙的天驕。
此時他揮手劈落，李言初再次被他打得飛了出去，口裡卻十分強硬：“再來！”
婁宗元肝火大動，獰笑道：“死到臨頭還這麼狂。”
李言初眼神中雖然充滿戰意，可是道境八重與九重之間的差距，依舊宛如雲泥。
他能沒有一招被秒殺，纏鬥至今已經足夠驚豔。
甚至讓婁宗元這樣一位不朽強者產生了妒忌之心。
婁宗元要痛下殺手。
可此時一道人影忽然出現，攔下了婁宗元的神通。
婁宗元只感覺心煩意亂，似乎有無數人牽制着自己，讓他心緒不寧。
他看到一位身穿瀾袍的老者，眉頭皺了皺。
這老人的容貌令人印象深刻，相貌奇特，雙眉垂落，仙風道骨，可他額頭上似乎有凸起，像肉瘤一樣，破壞了這份仙氣。
婁宗元忽然想起一人，再看到老人手中拿着的那面鏡子，頓時失聲道：“薛道君！”
這是域外修煉因果之道的一位道君，在十萬年前就已經隕落了，沒想到今天在天魔墟中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