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朗從倫敦回來之後,我突然想獨自去找一份工作,體驗一下靠自己的雙手掙錢的感覺。
於是,我瞞着他,在網上到處投簡歷。可是我沒有想到,那些自己從來看不到眼裡的工作崗位,竟然都石沉大海。一個星期以後,我終於接到了一家化妝店的錄用函。從那天起,我開始早出晚歸,在商場裡做一個普通的售貨員。
“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晚上十點半,我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看到他坐在沙發上,悠閒地看電視。
“逛街!”我擡頭看他,在玄關處踮起腫痛的腳,隨便踢掉了高跟鞋。
“哦!”他哼了一聲,接着看電視。
寬大清晰的液晶屏幕上,是西裝革履的他,像個高貴英俊的王子,臉上洋溢着驕傲而迷人的微笑。
我忍不住瞄了幾眼,脫掉外套走向浴室。
“買了什麼?”他突然問我。
“不喜歡,什麼都沒買。”我搖搖頭,低聲回答。
他似乎料到了我的回答,對着我微微一哂,拿起桌子上的一張銀行卡遞過來,微冷的語氣夾着高傲的聲調,“裡面有20萬,不夠花了,再給我要!還有,從明天開始,辭掉商場的工作,早點兒回家……”習朗頓了一下,望向電視屏幕中金光閃閃的自己,接着凌厲的目光又在我身上從腳到頭掃了一圈,才慢吞吞地說,“喬夢初,你真的不適合,那種方式的——拋頭露面!”
我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那裡面全然是不加掩飾、鄙夷不屑的神色,我突然有些怒意,抓過他手裡的卡,用力摔倒了地上,“誰要你的錢,商場售貨員怎麼了?我樂意!”
“你樂意?可是我不樂意!我不樂意,你這樣灰頭土臉地跑出去,丟——我——的——臉!”他將後面幾個字拖長了,一字一頓地咬出來,狠狠地。
然後,他不再看我,拍了拍膝蓋站起來,一腳踏在地上那張銀行卡,走向臥室。
我躲進浴室,無力地蹲在地板上,衝了很久,一直衝到自己的血液隨着水流變冷。
我想不通爲什麼,我以爲自己這樣做,可以接近他。
可是我又錯了,我從來都讀不懂他的心,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很久以後,我才揣摩明白,他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習朗,那個在我父親手下一無所有卻野心勃勃的小職員。如今的習朗,是在A市商界,人人聞而生畏的風雲人物,是個有頭有臉、有身份有地位的天之驕子。
而我,也已經不再是一件滿足他野心和慾望的工具,而是一件象徵他的身份、他的地位的附庸品。
我,永遠跟不上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