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陸庭慢慢地醒了過來,而蘇溪依舊保持着他睡着前的模樣,沒有轉醒的痕跡。
“蘇溪,你一定,要醒過來,天天很可愛,眼睛很像你,你醒的話,我們一起照顧她,讓她像個小公主一樣長大好不好?”他慢慢地握住了蘇溪的手,力度很輕,像是害怕弄疼她一樣。
他看着蘇溪,全心全意,眼睛中深沉而溫柔,如今他在,一定會好好的照顧蘇溪。
在他認真看着蘇溪的時候,居然見她的眼皮動了一下,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我還活着嗎?”她似乎是在問陸庭,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當然,寶寶順利出生,在莊銜那裡。”陸庭微笑道。
此時,蘇溪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的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
“我可以,去看看她嗎?”蘇溪的眼睛中充滿了期待,想看一看從她身上落下來的小身體,到底是什麼樣。
“醫生說,你需要靜養,三天之後,才能下牀。”陸庭淡淡地說道。
只見蘇溪的臉上閃過一分失望,她是真的想看看,那個孩子,究竟是什麼模樣。
“我只是看看她,不動,不會傷到身體的。”她亮如瑪瑙的眼睛似乎帶上了幾分霧氣,讓陸庭不忍拒絕。
最終,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吧,我抱你去看看,只是,你只能看看,不要亂動,知道了嗎?”
蘇溪微笑着點點頭。
育嬰室裡,幾十張小牀擺在裡面,通過上面的編號,蘇溪看到了嬰兒車裡天天的身影。
她那麼小,小小的手指伸進嘴裡,輕輕吸允着,似乎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
蘇溪靠在陸庭懷中,幾乎要將臉貼進去,裡面她的孩子,眼睛像極了自己,只是臉的輪廓,卻隱約像那個人。
想到莫宇,她的心中一痛。
感受到身上的波動,陸庭明白她在想什麼,縱然極不願意承認,但蘇溪愛着莫宇,這是事實。
他低下頭,表情認真,問蘇溪:“寶寶的事情,要不要告訴莫宇?”
蘇溪一愣,而後垂下來頭。這個名字,一直在自己的心中,幾乎從不願意提起這個名字。
“不,不用了,我們現在已經離婚,天天是我的孩子,不用告訴他。”之所以這麼堅決,是因爲,莫宇根本就不喜歡女孩兒,讓莫宇知道了,只會更討厭自己。
對於莫宇來說,這個女孩兒並不重要,但是對於蘇溪來說,天天與她一同經受磨難,生死相依。
“好。”陸庭輕輕地擁着蘇溪,神情溫柔。
嬰兒室裡,天天好像看到了這一幕,突然間大聲啼哭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天天怎麼了,她是不是病了?”蘇溪驟然一驚,睜大了眼睛,想從陸庭的身上掙脫下來。
“蘇溪,不要擔心,天天沒事,她應該是餓了。”他輕拍着蘇溪的背,讓她安靜下來。
此時,莊銜已經趕到。
育兒牀上的天天大哭不止,聲音十分揪心,整個小臉哭的通紅。
莊銜先是抱着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她的背,這是醫生給孩子止哭最有效的方法,百試不厭。
但這一次,對天天一點用都沒有。
他平靜的眉頭一皺,將天天遞給隨行而來的一個護士:“給孩子做一個全面的檢查,重點是血常規。”
說完這些,看到蘇溪激動的神色。
“天天怎麼了,莊銜,天天是不是犯病了,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她激動地在陸庭的懷中掙扎着,看到天
天哭的那麼難受,她整個心都碎了。
“蘇溪,你不要擔心,沒事的。”莊銜說的自然,孩子受到白血病的干擾也很正常。
但蘇溪依舊激動不已:“不,不行,我要看看天天,它在受苦,我怎麼能不去看它?”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陸庭的懷中掙扎,情緒越來越激動,一向瘦弱的她居然讓陸庭招架不住。
見情況不妙,莊銜迅速對陸庭說道:“把她抱回病房。”
陸庭將她牢牢地禁錮在懷中,蘇溪不斷地掙扎着,到了病房,護士給蘇溪打了鎮定劑,她才慢慢地安靜下來,睡了過去。
“天天的事情,怎麼樣了?”陸庭問道。
只見莊銜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情況不妙,孩子先天瘦弱,如果想要健康的成長,必須要在十歲以前換好骨髓,不然一輩子就完了。”
“換骨髓,要怎麼換?去哪裡找骨髓?”陸庭好奇地問道。
“骨髓極難找到,蘇溪的血型與孩子不一樣,不能配,至於莫宇,還不知道。”說到這裡,莊銜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還是蘇溪的情緒最重要,你去照顧蘇溪,我去看看天天的狀況。”陸庭立刻點頭,兩人分頭行動。
上海市醫院裡,莫顏孤獨地坐在椅子上,表情呆滯。
她的病,居然被告知癌細胞屬於惡性,並且已經蔓延到全身,根本就沒有再治療的必要。
她還那麼年輕,就被判了死刑,此時她忍不住痛哭起來。
就在此時,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來自常州的陌生號碼。看到這個號碼,她心中一驚,想不到在常州還有什麼人。
但她還是接了電話:“喂,你是?”
“媽媽,我是蘇溪。”此時,蘇溪正抱着寶寶坐在一個安靜的咖啡店裡,面帶微笑地打着電話。
寶寶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而自己的身體也在慢慢變好,就想着給莫顏打個電話。
豈料莫顏接了電話就冷冰冰地說道:“哼,你這個死丫頭,還有臉給我打電話,怎麼不消失的再徹底一點?”
“媽媽,對不起。”蘇溪雖然很想把自己受的苦告訴莫顏,但還是忍住了,現在一切都很好,也沒有再提的必要。
電話裡的莫顏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居然留下來:“小溪,什麼時候回來,媽媽想見見你。”
她的口氣是難得的溫柔,讓蘇溪一愣,以爲莫顏出了什麼事:“媽媽,您怎麼了?”
“我生病了,胃癌,活不長了,如果你想讓我孤零零的走,就永遠不要回來了。”說完,她掛掉了電話,已經泣不成聲。
咖啡店裡,蘇溪一手抱着孩子,另一隻手卻僵了,手機直直地掉在地上,她居然渾然未覺。
莫顏的話,對於她來說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
寶寶的情況剛剛穩定,媽媽又出了事,爲什麼她的人生裡總是這麼起伏不定?
回到小區,在樓下,莊銜居然站在那裡,安靜地等候着。
看到蘇溪,他的眼睛驟然一緊,蘇溪臉上紅彤彤的,整個眼睛都腫了起來。
“蘇溪,你怎麼了?”他迅速地走上前,將寶寶抱在懷裡,一把攬住了蘇溪。
“莊銜。”此時蘇溪失魂落魄,居然大哭失聲,莊銜瞬間慌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回到家裡,莊銜將睡着的天天放在臥室的牀上,出來時見蘇溪臉上的淚漬未乾,眼神閃了閃,然後慢慢地走上前去。
“發生了什麼事?”莊銜走過去,坐在蘇溪的旁邊。
不知道是因爲一個人太過操勞的緣故還是因爲生天天的時候傷了元氣,蘇溪給他的感覺就是太瘦了。
此時,蘇溪的情緒已經好了許多,她擡起頭,用纖長的手指擦了擦眼淚,深吸一口氣說道:“今天我給媽媽打電話,媽媽病了,病的很重。”
說着,她用手捂住了眼睛,一臉悲傷的模樣。
“你要回去了嗎?”莊銜想了想,問道。
此時天已經快要黑了,微光照過來,窗戶正對着夕陽,蘇溪成爲太陽的剪影。
許久之後,蘇溪點了點頭:“我要回去看看媽媽,我決定了,把禮服店給關了,回上海。”
空氣裡是長久的沉默,莊銜有時候想要帶着蘇溪離開,走的遠遠的,不讓蘇溪再難過,但總有一些他觸碰不到的禁區,還有蘇溪捨棄不了的牽絆。
“好。”
決定之後,蘇溪迅速地辦理了手續,將店給關了。
交接手續的時候,蘇溪看到了接下店面的人,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那人身上有一種歲月的風韻。
“你就是要轉讓店面的人?”看到蘇溪,那個人直接問道。
“是。”蘇溪點點頭,隨後將帶着的包拿出來,裡面有三張圖紙,是她最新設計出來的禮服。
“這三張圖紙,是我沒有做成成品的,就當作禮物,送給你,祝你生意興隆。”蘇溪微笑着說道。
那人這時才注意地看着自己接手的這個店面,店面不大,卻乾淨簡約。
在她看到上面掛着的禮服時,心中更加驚訝,這裡面的衣服,每一個都設計的讓人眼前一亮,不比別的店面。
當時有很多設備更好的店面,她都不想要,原因是她看中了蘇溪這家店的客流量。
她還以爲是這裡風水好的緣故,看到這一件件精美的禮服之後才明白。
不是風水好,而是裡面的設計讓人過目難忘。
“你這家店,賣的這麼好,爲什麼還要轉讓?”來人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這麼好的店面,對於她來說,絕對不會轉讓。
蘇溪卻淡淡一笑說道:“我來這裡一年了,現在在上海我的親人出了一點事情,所以我要回去了。”
“原來是這樣,那應該是很重要的親人吧。”那女人雖然精明,看到蘇溪時似乎多了幾分善良和真誠。
“我媽媽。”蘇溪在交接手續上籤了字,忽然搖籃車裡傳來天天的哭鬧聲。
蘇溪將她抱起來,輕輕地捏着她的小鼻子:“是在抱怨我不理你嗎,等一會兒媽媽就來抱你。”
天天像是聽懂了一樣,對着蘇溪笑了笑,把手伸進嘴巴里,慢慢地啃着手指頭。
距離天天出生到現在已經一個半月了,她的臉部輪廓不再像莫宇,反而有些像蘇溪,鼻子和嘴巴卻與莫宇別無二致。
葡萄一般的眼睛眨了眨,讓蘇溪微微一笑。
“真好看的小孩子,你這麼好看,孩子的爸爸應該也不差吧。”那女人看到天天之後,心生憐愛。
蘇溪的手卻忽地一僵,臉上的笑容靜止。許久之後,她才緩緩說道:“嗯,他的爸爸很好看。”幾乎是她見過的最英俊的人,也是她見過的最冷血的人。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一個人帶孩子吧,不好意思,我多嘴了。”做生意的人,最會察言觀色,那人見問到了讓蘇溪不開心的事,尷尬一笑。
“沒關係。”
走出禮服店之後,蘇溪陪伴她將近一年的店面,心中有些悵然,這一次離開常州,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