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季子卿頂着一雙紅腫的眼睛走出病房的時候,看到了靠在牆壁上的御衛卿,微微一怔。
御衛卿丟掉了手中的菸蒂,看了他一眼,輕聲說着:“談談?”
季子卿看着他,最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御衛卿見狀,勾脣一笑:“去天台吧。”
確定季子卿沒有意見之後,御衛卿率先轉身,朝着安全通道走去,一步一步朝着天台走去。
季子卿見狀,看了一眼病房,然後隨着御衛卿,朝着頂樓的天台走去。
當季子卿走到天台的時候,御衛卿丟了一支香菸給他,然後默默的點燃着自己的煙,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季子卿夾着煙,卻沒有爲自己點燃,只是靜靜的看着背對着自己的御衛卿,等待着他開口。
御衛卿又吸了一口煙,這才緩緩的開口:“我沒想到,你會來看衛然,我想她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小時候的衛然,只要一聽到季子卿的話題,立刻興奮的像個小瘋子一樣,眉開眼笑,一整天都是好心情。
御衛卿的話,卻讓季子卿心中一痛,點燃了煙,吸了一口,季子卿才沙啞着聲音,略帶着哭意:“你不恨我嗎?”
是他,害的御衛然變成了如今的樣子,害的她唯一的妹妹只能躺在牀上,靠着儀器存活。
季子卿還記得,御家的人都很疼愛御衛然,御衛卿更是寵愛她,不得不說,御衛在家人如此的寵愛之下,竟然沒有一絲一毫大小姐脾氣和刁蠻任性的公主病,真的很難得。
“我應該恨你嗎?”御衛卿反問着。
如果是衛然,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甚至家裡的人恨着季子卿,因爲,她是如此的深愛啊,加上自己跟季子卿的友情擺在那裡,御衛卿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
聽到御衛卿反問,季子卿笑了,笑着笑着,流淚滿面:“你應該恨我,一直都恨着我,如果不是我的話,衛然不會變成這樣,你怎麼能不恨我呢?”
怎麼能不恨呢?
季子卿在心裡默唸着,換做是自己的話,都恨死自己了,更不要說御衛卿了。
轉過頭,看着眼前被淚水浸溼的男人,御衛卿心裡最後一點芥蒂也煙消雲散了,至少,此刻他看到了這個男人的後悔,已經足夠了。
“你知道的,我不恨你,因爲衛然不希望我恨着你,你之所以希望我恨着你,無非是因爲你心裡覺得愧疚,子卿,從衛然出事的那一刻開始,我確實恨你,可是經過了這麼多年,我已經不恨你了,這麼長時間了,我都能夠從過去走出來,爲什麼你不能?”御衛卿嘆息着。
季子卿苦笑着:“一條人命,一條人命在我手中,你覺得我有什麼資格從當中走出來?衛卿,如果換做是你,你可以?”
“不,不可以,你會跟我一樣,一輩子都活在過去中,一輩子愧疚,一輩子虧欠。”
他們彼此都太瞭解了。
季子卿的話,讓御衛卿陷入了沉默。
許久之後,御衛卿轉過身,眺望着遠處的風景,緩緩的說着:“你說的對,或許換做是我,我也無法做到釋懷。”
“但是,人,一輩子只能向前看,不能一味的活在過去當中,日子還是要過,主要是看你如何過,怎麼個過法,子卿,我相信你能夠明白我話中的意思。”
“衛然的事情,不是你我願意發生的,不是你的責任,你沒必要因此承擔一輩子的枷鎖,我想衛然也是如此。”
“是嗎?”季子卿自嘲的笑着:“衛卿,如果你真的這樣想,爲什麼還要在堅持?爲什麼你只是告訴我衛然成了植物人,卻沒告訴我,衛然已經腦死亡了,她沒救了,爲什麼你不肯告訴我?”
季子卿知道,御衛卿是不希望自己身上的枷鎖加重,可是,正是因爲這樣,讓他更加的難以接受。
御衛卿錯愕的看着站在身邊滿臉痛苦的好友,苦笑着:“你都聽到我跟承熙的話了。”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不可能知道妹妹腦死亡的事實。
原本,御衛卿就將這件事掩埋在心裡一輩子,如果看來,是不可能了。
“之所以不告訴你,是不想要你有心理負擔,你看,衛然只是植物人你都逃避了這麼久,如果我告訴了你,衛然腦死亡了,你是不是一輩子都活在自責愧疚中,不敢來看衛然了。”
“我相信衛然會支持我的做法,子卿,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一味的沉浸在過去當中,痛苦的只會是你自己,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衛然,就努力讓自己走出來,不要枉費她對你的喜歡。”
御衛卿別有深意的看了季子卿一眼,話已至此,他能夠說得只有這麼多了,能不能夠聽進去,也只能靠他了。
拍了拍季子卿的肩膀,御衛卿轉身離開了天台,給他留下了沉思的空間。
直到御衛卿走後,季子卿才失神的眺望着天際,迎着風,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衛然,你告訴我,真如你哥哥所說的,這一切都是你的希望的嗎?
季子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他的心裡一片迷茫,腦海裡不禁浮現着衛然的一顰一笑。
“子卿哥哥,你喜歡我嗎?”
“子卿哥哥,我最喜歡你了,等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
“子卿哥哥,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既然這樣,我祝福你,你一定要幸福!”
“子卿哥哥……”
……
耳畔依舊清晰的傳來衛然那甜甜的呼喚聲,她嬌柔的聲音,呼喚着自己子卿哥哥時那羞紅的臉龐。
往事歷歷在目,一切仿若發生在昨天,生生的撕扯着季子卿的心。
衛然……
衛然……
季子卿在心裡不斷呼喚着御衛然的名字。
是不是你不曾遇到過我,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如果,你不曾遇到我,你的一生肯定更加的豐富多彩。
衛然,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睜開雙眼,季子卿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轉身,失魂落魄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