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耿朝忠快步走進火車站的背影,車裡的“荔枝”點起了一根菸——看來,他並不像剛纔表面上所顯示的那樣不重視。
他所生氣的,是這個“錦鯉”竟然違反了組織紀律,貿然來天津和自己見面——像這種深潛與敵人內部的極爲重要的棋子,就算是周圍的某個同志出了問題,也不應該貿然和外線聯絡,尤其是並不和他處於同一個系統的外線。
如果要提示,電話,信件等等各種途徑都有可能,但就是不能見面——因爲萬一自己出了問題,那不在同一個系統的“錦鯉”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這是一種潛在的風險。
算了。
“錦鯉”李青山搖了搖頭,按照潛伏級別,錦鯉和自己都是同一層次,自己沒資格說他什麼,還是考慮一下“104”的事情吧!
按照這個“錦鯉”所言,“104”存在變節的可能,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造成的後果無疑是極爲嚴重的——王劍秋不僅知道趙可楨的身份,還知道北平連接東北和蘇區的一條交通線,這條交通線對現在的蘇區來講,不啻是一條生命線,一旦王劍秋出了問題,他影響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蘇區成千上萬戰士的生命。
這不是一個小問題。
但是拿掉“104”呢?
同樣不可取,“104”在特務處有一定權力,在緝查物資方面可以爲交通線提供方便,這個作用,是短時間內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這個時候,不僅不能拿下他,還得安撫他,至少,在蘇區的戰鬥沒有結束之前,這個人一定不能出問題。
必須通知趙可楨,讓他對“104”做一些思想工作。
但是,如果蘇區的情況持續惡化呢?
李青山是從大革命走過來的老革命,他對這種特殊時期某些不成熟黨員的心理波動太瞭解了,悲觀,絕望,看不到前路的負面情緒,會促使某些人產生一種幻滅感,如果蘇區的戰鬥不順利,將會進一步加強這些人的負面情緒,恐怕這就不是區區一場談話所能解決的問題了。
也許,自己該親自去一趟北平,表達一下組織對他的關心和重視?
左思右想,直到手頭的菸頭燙手,李青山才發現,一根菸點完,自己卻沒有抽一口,他再次看了看“錦鯉”剛剛走進的火車站,終於拿定了主意。
........
兩日後,北平。
“掛上去,快點,等六哥回來的時候還沒弄好,咱們還有什麼臉見他!”
耿朝忠走進爲自己置辦的新房的時候,院子裡已經貼上了各種紅色的“喜”字,王劍秋正指揮着一干兄弟,七手八腳的將幾個燈籠掛上去,而他則將左手縮進袖筒,面上絲毫沒有異樣。
“六哥,您來啦!”
看到耿朝忠走進來,王劍秋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和尷尬外加畏懼混雜的表情,熱情的打着招呼。
“嗯,弄得不錯啊!辛苦諸位了!”耿朝忠打量着張燈結綵的院落,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
他必須開心,至少要讓弟兄們覺得自己開心。
“六哥來啦!您看看,我佈置的這個牀鋪怎麼樣?”
弟兄們果然很開心,一個夥計拉住耿朝忠,讓他進屋裡看看佈置的牀榻。
耿朝忠笑着走進去,裡面幾牀紅被子趁的整個屋子喜氣洋洋,外加果盤凍肉,各種金銀首飾,看上去確實很是場面,耿朝忠呵呵直笑,拍着幾位兄弟的肩膀,連聲感謝。
忙活了好一會兒,仇越瞅準時機,湊過來低聲道:“六哥,您不在的時候,趙可楨打過電話,想約您再見一面。”
“好,我知道了。”
耿朝忠點點頭,和弟兄們打了個招呼,快步走出了屋外。
見面?
確實應該見面,至少也應該修補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因爲畢竟以後,他和趙可楨就是翁婿的關係了,總不至於鬧得太僵不是?
出了門,叫了輛黃包車,耿朝忠很快來到了趙公館門外,向門口的傭人說明了來意,那傭人走進去,很快就出來說道:
“姑爺,老爺請您進去。”
這一聲“姑爺”,叫的耿朝忠心花怒放,雖然這女婿不是那麼地道,但畢竟是第一次做女婿,耿朝忠心裡其實還是蠻開心的。
走進去,趙可楨正和夫人坐在大堂,看到耿朝忠進來,雍婕率先站起來,笑容滿面的歡迎道:
“宣和來啦?我正和你爸商量着怎麼操辦婚事,你來的正好,咱們一起張羅張羅。”
“對,你看看我這個對聯寫的怎麼樣?”趙可楨竟然擡起頭來,難得的露出一張笑臉。
爸?
耿朝忠看了趙可楨一眼,心中略微有點不適應——事實上,趙可楨還從來沒有親口同意這麼婚事,更沒有說過要認自己這個女婿,而現在的情況,讓耿朝忠如墮雲霧之中。
“趙署長是京都大學高材生,這對聯肯定是寫的極好的。”耿朝忠笑着應承了一聲,慢吞吞的走過去。
“還叫趙署長?”旁邊的雍婕打趣的說道。
“咳,過了門才改口,你這叫早了,”趙可楨笑眯眯的擡起頭,一副丈人看女婿的表情,“宣和,快點,過來看看。”
“好,好。”耿朝忠趕緊走到桌前。
桌上放着一副對聯,上面寫着“紅蓮開並蒂,綵鳳樂雙飛”幾個字,還有若干已經寫好的對聯,大致都是“百年好合喜結同心”一類的喜聯。
說實話,寫的不怎樣,及格水平。
“嘖嘖,筆走龍蛇,銀鉤鐵畫,已經及得上顏公的六分水準,儼然大家之風!”
脫口而出的,卻是數不盡的奉承,趙可楨哈哈大笑,不住口的說道:
“過了,過了!”
“過了嗎?我看沒有,六分我是保守說,真要給行家看,至少八分!”耿朝忠的奉承話不要錢的冒出來。
三個人一邊看字,一邊閒聊幾句,無非是這幾天天氣不錯,什麼日子比較合適之類,耿朝忠對此全沒主意,任由夫妻兩人做主。一時之間,倒很有其樂融融,翁婿同堂的喜氣。
“對了,”說了一會子話,雍婕話題一轉,“爾笙說要見你一面,有些話想跟你聊聊,你上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