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巷子裡走出來,高成風的臉色陰沉。
沈夏跟在他的後面不吭聲,她明白此刻他的心情,一定相當地複雜。
“謝謝你。”即將走出院子的時候,高成風忽然止步回頭。
沈夏猝不及防,正好撞進了他的懷裡,臉貼上了他厚實的胸膛。
他的心跟着飛快跳動起來,撲通——撲通——
沈夏急忙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臉紅地後退了幾步,“幹嘛感謝我?”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原來她一直在騙我!”高成風臉上的溫柔慢慢變成了憤怒,他的手緊握成拳。
在高成風拒絕陌笙簫的第二天後,媒體上便炸開了鍋,陌笙簫變本加厲,說一定會把高成雨告上法庭!
高家,終於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高家的宅子,透着一陣陣陰氣。
在祠堂先輩的排位前,高成雨跪着,在他的面前,站着高家的族人,爲首的是白髮蒼蒼的老爺子,然後是高治國兄弟,旁邊是其他叔伯。
高治國手裡拿着鞭子,上前一步,擡手就要好好教訓他這個不孝子一頓。
“慢着!”就在高治國要下手的時候,一道聲音闖入,讓所有人都紛紛朝外看去,高成風踏着風一般的步子走來,後面還跟着沈夏。
對於沈夏的出現,他們感覺有些意外。
但是此刻,大家的注意都沒有放在沈夏身上,而是落在了高成風身上。
高成風站到了高治國面前,親切地喊了聲‘叔叔’,他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替高成雨求情,“二弟雖然犯了錯,但是這事其中還有隱情。”
“什麼隱情?”高志忠看了眼自己的兒子,臉上露出了爲人父的威嚴。
高治國定下手,看着跪在他面前早就哭得不成樣子的高成雨。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卻像個女人一般哭着。
高成風將陌笙簫先因後果的算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在場的所有人,原本以爲大家會就此網開一面的,卻沒想到拄着柺杖的老爺子竟然先開了口,“他要是沒動色心,沒真的對那女人做了那事,那女人也算計不到他頭上!我們高家世世代代清白,怎麼就出了他這麼一個不肖子孫!”
老爺子說畢,柺杖在地上打了好幾下。
高治國不能再手軟了,吩咐人把高成風請了下來,揚起鞭子便往高成雨身上重重地抽去。
那鞭子是實打實的藤條,立刻把高成雨身上單薄的衣裳打開,露出一道血跡。
這不是在拍戲,而是真真實實的場面!
沈夏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雖然她以前就覺得高家充斥着一股封建氣息,但是看到今天這畫面,她更加篤定。
高治國的鞭子沒有停,足足抽下去了二十鞭這才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而原本就虛弱的高成雨,扛不住這二十鞭子,立馬就暈厥了過去。
“二少爺他暈倒了……”
眼尖的傭人急忙提醒道。
老爺子這纔算消了氣般,瞧了地上的高成雨一眼,“還不把二少爺送進房間?志忠、志國,你們跟我來,說說這事後續怎麼處置吧?”
後續還能怎麼處置?沈夏有些疑問,剛纔高成風不是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全部說出來了麼?
陌笙簫她當初懷的可能根本不是高家的孩子,她這算詐騙!
兩名傭人快速地把高成雨擡走,高成風拉住了沈夏的手,跟了過去。
來到房間,沈夏先搶在前面,給高成雨看了大概,然後才吩咐道:“只是扛不住暈了過去,待會就會醒。等私人醫生來吧,給他開一些口服和外用的藥,一兩週就會好。”
沈夏吩咐完才走出高成雨的房間,高成風正扶着圍欄發呆,雙眉緊蹙着,似乎有什麼棘手的事一般。
“都是我不好!”他懊惱地捶打着扶欄,扶欄跟着‘邦邦’作響。
沈夏看着心疼,立馬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的確是成雨受了人挑唆,做了錯事。不過既然陌笙簫要訴諸法律,那麼咱們就跟她玩下去,這官司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爺爺和父親以及叔叔肯定不會同意把這事鬧大,他們一定不會同意上法庭。”高成風忽然神情十分落寞。
沈夏不明白,分明現在的形式有利於高成雨這一方,只要到時候開庭喊出那個男生做人證就好了啊。
“死無對證,陌笙簫的孩子早就打掉了,還怎麼確定那不是成雨的……”高成風聲音氣若游絲。
沈夏猛地怔在當場,的確……
如今解決這件事唯一的辦法,似乎就是答應陌笙簫的要求,高成風娶她,可這樣,一切就太荒謬了,弟弟犯的錯讓哥哥來償還?本來說出去就十分地不合情理。再者,明知道陌笙簫是個滿腹心機的人,還把她娶回家,根本就不是明智之舉。
“我和你爺爺還有你爸商量好了,準備送小雨出國,就在這兩天。”
就在沈夏不知道如何勸說的時候,高治國走了過來。
他拍了拍高成風的肩膀,又把視線投在了沈夏身上,稍縱即逝後,嘆了口氣,走進了高成雨的房間。
事情最終的解決辦法竟然是以高成雨的逃避解決?
這樣高成雨不就一直揹着黑鍋?高家一直揹着黑鍋了嗎?
沈夏不明白,完完全全的不明白!
高成風不吭聲,他似乎早就猜到了結局會是這樣。他轉過了身,拉着沈夏離開。
回到車上,高成風已經沒了剛纔的落寞,而是臉上忽然有了一絲笑容,他看着沈夏,淡淡道:“這就是我的家族,他們的所作所爲往往讓我不敢苟同。”
沈夏一愣,雖然她對高家並不會很瞭解,但是從這件事來看,她已經知道了些許。
而之後高家會怎麼處理這件事,她也猜到了一二。
翌日,果然,所有關於陌笙簫被強事件的帖子和新聞都被刪除,陌笙簫和高成雨雙雙辦了輟學手續,高成雨被快速地送出了國。
至於陌笙簫……大家並不知道她的去處。
事情似乎就這樣完美地解決了,只是留在高成雨身上的,卻有個一生都擺脫不掉的污點,留給高成風心裡的,也只有家族爲了息事寧人處理事情只爲斬草除根的果決。
似乎在這個高家看不到正義,看不到人情。
沈夏的生活又歸於寧靜,每天兩點式的生活。
還有半個月就要正式過春節了,這一段時間,醫院裡也張燈結綵的,到處掛滿了紅色剪紙。
通過葉浩軒的關係,醫院又拉到了幾筆投資,沈夏將這些資金聚攏,打算全部還給韓澈,並和她解除合作關係。
與此同時,徐然在滿世界的找劉一,希望能在三個月內將她找到,追回那筆鉅額資金,讓她少坐幾年牢。
恆大集團的總部,沈夏幾乎很少來。
這一次她也沒打算進去,而是把車子停在了馬路對面的一家上島咖啡門前,並給韓澈發了短信,約他十分鐘後見。
她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卡布奇諾,慢悠悠地喝着。她在琢磨着,待會怎麼和韓澈談解約的事。
喝了兩口的咖啡,耳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由於是上班日,所以咖啡店裡的人不多,整個二樓空蕩蕩的只有沈夏和另外一個人,但她們坐得很遠。
沈夏擡頭,果不其然是韓澈。
他穿着一件短款的駝色大衣,黑色緊身褲,沃爾馬丁靴擦地光亮無比。
當他看到沈夏的時候,明顯十分開心,笑着坐到了她對面,“真是稀罕,難得你主動找我。”
自從上次沈夏喝醉酒被韓澈差點強了之後,他們兩個就很少聯絡。
韓澈自己都覺得沒臉見沈夏,所以躲得遠遠的。
“阿澈。”沈夏喊着韓澈的名字,不知道是否該直奔主題。
韓澈卻不着急,招了招手,“忙了上午,飯都沒吃呢,我點個東西。”
他剛說完,服務生便拿了菜單過來。
韓澈接過菜單,點了一份黑椒牛柳飯後問沈夏,“你吃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沈夏擺了擺手,她沒什麼胃口。
“那再來個黃金蝦球和冰激凌麪包吧。我記得你最愛這兩個。”韓澈臉上掛着笑,說完把菜單遞給了服務生。
“人的口味是會變的,那兩樣東西我已經吃膩了。”沈夏不客氣道,聲音壓得很低。
“是麼?”韓澈有些尷尬地笑了,“那我自己吃。”
“阿澈,找個人結婚吧。你老大不小了,別再這麼拖着自己了。”沈夏嘆了口氣。
韓澈擡眼看她,眼裡露出了驚喜,“你關心我?”
其實這根本不是擔心,或許只有韓澈結婚了,沈夏才覺得他以後再也不會糾纏自己了。
“我只是覺得恆大集團需要接班人,你現在是陸氏唯一的頂樑柱,你要負起延續陸氏,讓它代代相傳的重任。”沈夏瞎晃道。
韓澈的雙手放到了桌面上,兩隻手扣到了一起並握緊,笑着,“你特意跑過來應該不是單純跟我說這個的吧?你對我的感情生活這樣關心,我會誤解的。”
韓澈毫不客氣地衝沈夏笑,讓她有些發毛。
沈夏想想沒有再和韓澈繼續交流下去的*了,於是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兩人的中間。
文字是朝着韓澈的。
韓澈正笑着,卻在看到文件上的字後,頓時沉下了臉來,“你要解約?”
“是的。”沈夏不置可否,低下了頭。
“前段時間你不是說醫院資金週轉困難麼?”韓澈有些激動。
“的確。”沈夏繼續淡淡迴應。
“那爲什麼要解約?你找到了新東家?陸雲卿要給你投錢?”韓澈一連三問,並一把抓上了沈夏的手,“就連幫你這樣一個小忙你都不待見?還要瞥開我?”
“阿澈,上次我找你訴苦,是因爲你的一億資金被劉一騙走了,我覺得愧對你,有了那一次後,我心裡總是不踏實,所以錢一湊齊,我就來還你了。當初咱們談合作沒有涉及違約金的問題,你說吧,要多少違約金。”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咱們會解約。”韓澈用深沉的目光盯着沈夏,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
沈夏能夠感受到那隻強有力的手,似要把她的手捏碎一般。
“阿澈,不要再纏着我了,好嗎?”許久後,沈夏冷冷開口,她低垂的厚重睫毛擡起,頓時眼前睜得很大,“你和陸雲卿,我誰都不選。我已經和高成風登記了,你們不需要再爭了。謝謝你當初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我,字我簽了。後續違約金的事,你找徐然聊吧。”
說畢,她站起身來,由於動作倉促,差點碰到桌上的咖啡杯。幸好她扶住,然後又放了回去。
這樣,她就再也不欠他的了,可以笑着離開了。
沈夏走出上島咖啡的時候,莫名覺得心裡輕鬆起來。
她的世界,沒有了和她牽絆,糾纏不清的陸雲卿以及韓澈,未來,她會好好的吧?
沈夏一股腦兒地鑽進了車裡,從這一刻,她真心決定,重新開始。
和韓澈約完,她開着車子快速地趕到了下一個約會地點——電影院。
車子停在商場底下,沈夏走出車之前還特地拿鏡子照了照,補了補妝。
她和高成風約好了今天下午兩點的電影。
曾經她發過誓,再也不想陪陸雲卿進電影院,再也不想來電影院看電影。
但是今天,她食言了。
在車裡,她換了一身復古的英倫風格裙裝,並難得地化上了鮮豔的口紅。
走出車,走進百貨商廈的途中,她引來不少的回頭率。
沈夏沒有看那些人的目光,而是臉上帶笑地朝扶手電梯走去。她下半生的良人,就在上面等她。
她決定了,此後再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