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低下頭撫摸着小白的耳朵,不吭聲。
“無跡說,你說他不是好人?”想了想,慕容鈺換了一個話題。
豆豆低着頭,肉呼呼的小手摸着小白的耳朵:“他說謊。”
“哦?他說了什麼謊話?”慕容鈺問道。
“他說,你總是不來見我們,是爲了我們好。可是,我覺得不是。”豆豆微微嘟起小嘴,看起來稚嫩不曉事的樣子,然而語氣卻格外認真:“他撒謊,所以他不是好人。”
慕容鈺不由得怔了一下:“豆豆認爲,他說得是謊話?”
“嗯。”豆豆點頭。
慕容鈺張口,想告訴豆豆,他確實是爲了他們好。可是,面對着豆豆認真的小臉,不知道爲什麼竟然說不出來。
他不來見他們,只有一部分原因是爲了他們好,然而另一部分原因,卻是與他們無關了。
豆豆的心太過純真,容不得半分敷衍。於是,慕容鈺的解釋,便沒有出口。
“那麼,豆豆什麼時候才叫我爹爹?”慕容鈺摟着豆豆,慢慢地道。
豆豆擡頭看了看他,又低下去,說道:“你不陪我玩,也不給孃親幫忙。”
“所以,豆豆不願意叫我爹爹?”慕容鈺問道。
WWW⊕тTkan⊕C ○ 豆豆點了點頭:“嗯。”
坐在慕容鈺的懷裡,不知道爲什麼,有一種彷彿颳風下雨也凍不着他,天塌了也砸不到他的感覺。豆豆又擡起頭來,抓着慕容鈺的衣裳,語氣不知不覺有些着急:“如果你是我的爹爹,你該疼我的,也該疼孃親。”
“是誰告訴你,我不疼你,不疼你孃親?”慕容鈺道。
豆豆道:“我沒有看到你疼我,也沒有看到你疼孃親。”他只知道慕容鈺好久沒有來了,他只看到鳳瑤很晚了還在忙活,都沒有時間睡覺,十分辛苦。
“眼見不一定爲真,耳聽不一定爲實。”慕容鈺想了想,嚴肅地道:“你沒有見到的,不可以去否決,那是片面的,明白嗎?”
豆豆點了點頭,軟糯糯的聲音說道:“孃親教過我。所以無跡叔叔說你是爲我們好,我說他是騙子。”
慕容鈺不由得噎了一下,說來說去,他還是沒能把豆豆哄過來。
“你們這是較什麼勁呢?”不知何時,鳳瑤來到門口,抱着雙手站在門邊,挑眉看向屋裡的父子倆。
“孃親。”豆豆從慕容鈺的腿上跳了下來,跑到鳳瑤的身邊,抓住鳳瑤的手,以示他和鳳瑤纔是最親近的。
鳳瑤摸了摸他的小臉:“別鬧了,去和小白玩吧。”
“嗯。”豆豆又看了慕容鈺一眼,便收回目光,抱着小白跑出去玩了。鳳瑤則站在門邊,看着慕容鈺道:“等你有時間,肯花心思教育豆豆,陪伴豆豆時,豆豆就同你親近了。”
慕容鈺沉默了下,說道:“你把豆豆教得很好。”
性格善良,卻不糊塗。心思玲瓏,擅於反思。他的兒子,是個敏銳的人。
“謝謝。”鳳瑤坦然受之,想了想,說道:“如果你沒有時間陪豆豆,我可能會找個男人,給豆豆做後爹。”
話音剛落,屋中頓時似乎颳起颶風,一股冰冷而沉怒的氣息驟然爆發,直直衝着鳳瑤而來。
鳳瑤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倚着門邊,有些沉凝。
“你說什麼?”慕容鈺從牀上起身,來到鳳瑤面前。只隔着半臂的距離,他望進她的眼睛,沉聲問道。
“一個健康的家庭,才能培養出一個性格完善的孩子。豆豆的性格里面,缺乏男子的剛強與衝勁,太過綿軟與細膩。”鳳瑤沒有與他較勁,平靜說道:“這都是因爲,他只有母親,沒有父親。”
“所以?”慕容鈺微微揚高尾音。
鳳瑤移開目光,不受他漂亮的能夠蠱惑人心的眼睛影響:“豆豆需要一個父親,你承認嗎?”
“他有父親,就是我。”第一次,慕容鈺親口承認他的身份。說到這裡,他揮起袖子,將屋門全都關上,將窗戶全都關上,然後擡手撫過面孔。下一刻,遮蓋在臉上的面具不見了,露出一張俊雅靈秀的面孔。
如美玉一般細膩,如明月一般皎白,高挺的鼻樑,薄薄的紅脣。漆黑的瞳孔彷彿帶有吸力,讓每一束望進去的目光全都無法自拔。
他微傾上身,又湊近一些:“你看到了嗎?我就是豆豆的父親,這就是證據。”
每一個見過豆豆和慕容鈺的人,都會認爲,他們就是父子倆。慕容鈺和豆豆生得一般模樣,唯一的區別,便是豆豆的腮邊還有些嬰兒肥,五官沒有長開。
“我並不否認。”鳳瑤被這張俊美得蠱惑人心的面孔,誘惑得有些失神。移開目光,說道:“我只是說,豆豆需要一個父親,在他的身邊教導他,陪伴他。如果你只管生,不管養,那麼……”
話說到這裡,慕容鈺身上的冷意與鬱怒又增添一分:“我的兒子,不需要別人來教。”
鳳瑤不由冷笑:“有種你就把他帶在身邊,日日教導。否則,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慕容鈺微微眯起眼睛,她在怪他沒有把他們接到身邊?想到這裡,方纔的怒氣奇異地消失了:“等再過些日子,我就把你們接到身邊。現在,還不安全。”
鳳瑤在心裡直撇嘴,可真夠自作多情的:“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每隔三日,來這裡看豆豆一回。教他下棋也好,教他習字也好,教他練武功也好。每次,必須待夠一個時辰以上。”
“至於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公主那裡,你可以放開轄制,儘管讓她找到我就好了。”鳳瑤說道。
慕容鈺微微驚訝:“你做好準備了?”
“差不多。”鳳瑤說道,擡起眼睛斜睨過去:“如何?我減輕了你的負擔,如果你再推三阻四,我可真的要給豆豆找後爹了。”
“後爹”二字一出,慕容鈺的身上又散發出寒冷的氣息:“這兩個字,不要再叫我聽見。”
鳳瑤卻不怕他,仍舊是面色如常。慕容鈺心中不由得有些無力感,爲什麼,他就拿她沒有法子呢?
“我答應你。”慕容鈺說完,擡手將面具戴了回去。一瞬間,彷彿周圍的光芒都黯淡幾分。就在鳳瑤鬆了口氣,終於不用面對那張比皎月還要勾魂的面孔時,卻忽然眼前一花,驀地額頭一涼。
“你,只能是我的。”一吻作罷,慕容鈺揮袖打開門窗,率先邁動步伐朝外面走了出去。
身後,被這一吻驚住的鳳瑤,愕然良久,纔將將回神——這個傢伙,居然吻了她?
院外,慕容鈺坐在桌邊,與豆豆說起話來。不知道說到什麼,豆豆眼睛一亮,驚呼道:“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慕容鈺抱起豆豆坐在腿上,“我是你的爹爹,也許從前我做得不好,沒有讓你感受到我的疼愛。從此往後,你有要求就對我說,我一定儘量滿足你。”
方纔與鳳瑤的一番談話,讓他的心裡有些緊迫感。兒子都不想叫他爹爹了,女人竟然想再嫁給別人,這簡直不能接受。
“嗯嗯!”豆豆激動得連連點頭,伸出雙手摟住慕容鈺的脖子,軟糯的聲音叫道:“爹爹!”
慕容鈺的心中稍微好受一點,回抱住豆豆,逗他說話:“豆豆,你孃親最近又做什麼好吃的沒有?”
“有!”豆豆用力點頭,開始一一細數起來。
聽着豆豆軟糯的聲音,懷裡抱着香香軟軟的小身子,慕容鈺心中有些感慨。倘若他日,報了仇、得了權,最終卻失去懷裡的小人兒,也是一大缺憾。
而且……慕容鈺微微側頭,看向鳳瑤,只見她彎腰拿起一截木頭,右手握着匕首,開始削制起來,認真而迷人,不由得心頭一動。
“夫人!你想不想知道我們今日的見聞?”慕容鈺走後,花芯與花露一前一後跑進鳳瑤的屋裡,蹦着跳着,說不出的雀躍。“今日我們才一出門,還沒有走到布藝一條街上,便被許多婦人拉住,問我們穿的衣衫是哪家繡坊做的。”花蕊道,“等到我們到了布藝一條街上,簡直就沒有得到過片刻的空閒,幾乎走上兩步,便被人拉住問這問那。我便按照夫人說的,告訴她們是在鳳栩閣做的。”
“夫人不知,不僅是婦人們圍着我們問,也有那年輕的小夥子、有錢人家的老爺攔住我們,問哪裡做的,花了多少銀錢做的。”花露接話,掩嘴咯咯笑道。
“待到明日,你們二人繼續去那裡走動,但凡有人問起來,便照着今日這般即可。”鳳瑤笑着囑咐道。
花芯和花露脆聲應下:“是,夫人。”
第二日,花芯和花露吃過早飯,便手挽着手兒,滿面興奮地出門去了。
鳳瑤握了匕首,繼續雕刻人形模特。之前已經做了兩尊,想來不夠用,至少要三尊纔可以。
“瑤兒,在忙什麼呢?”忽然,一個爽朗的男子聲音響起。
鳳瑤擡起頭,只見大門口走進來一個微胖的身形,卻是聞人宇來了。白白胖胖的臉上,掛着憨厚的笑容,甚是讓人心裡發暖。於是,也起身笑道:“聞叔,你來了。”
“我給你送東西。”聞人宇笑道,從懷裡掏出一隻手帕,展開來,露出裡面包裹着的印着地契證明等樣的紙張:“你的鋪面給你盤下來了,一應手續也都弄好了。”
“是嗎?這樣快?”鳳瑤驚喜地接過,“聞叔坐,真是太麻煩了。”一邊擡頭朝裡頭喚道,“陳嫂,沏茶。”
“瑤兒如此說話,就有些外道了。”聞人宇一擺手坐下,學着她說話的語氣,“我可不是白白幫你的,我都是衝着你的好飯好菜來的,今日若是你不整一桌好飯好菜招待我,我可是不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