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愛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起初被火焰烤得焦灼,陡然撞進冰冷的水裡,半路被人撈了起來,一路顛簸。
她始終昏昏沉沉,彷彿給人剝了層皮,累得筋疲力盡。
夢的盡頭,終於安息。
她睡在誰溫暖而安全的懷抱裡,思緒被安撫着,漸漸平靜入眠。
甄愛濛濛睜開眼睛,室內拉了窗簾,光線暗淡,壁爐裡燃着篝火,溫暖舒適。柔軟的天鵝絨牀上,有一股清淡的天然香味。
風從窗戶的縫隙裡吹進來,涼沁沁地撩起公主牀的白色帷帳。
輕紗從她臉頰拂過。
她安靜地掃一圈室內的裝飾,梳妝檯油畫花瓶全是中世紀風格。闊別5年多,她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世界很靜,除了窗戶縫隙的風聲,再沒別的聲音。
甄愛靜了一秒,顧不得右肩上的劇痛,陡然坐起身,掀開厚厚的天鵝絨被溜下牀,來不及找拖鞋就直奔門口,拉開寬大厚重的木製門跑了出去。
外邊很陌生,是漂亮而溫馨的古典城堡。她在基地裡住的那幢房子不是這樣。
她迷茫又不安,不知自己在哪兒。惶然時,她聽見走廊邊有女僕低聲細語,拔腿往光亮的戶外跑。才幾步,身後響起女僕的驚呼:“c小姐!”
這個稱呼讓她的心沉到谷底。
盡頭的白光越來越刺眼,甄愛一下子衝出去,赫然發現她立在一個巨大的天景下,對面有一個小開口,外面是綿延不止的遠山。
下雪了,山林披着厚厚的雪衣,白得刺眼。而城堡外牆上塗着令人心醉的藍色。
甄愛驀然明白,她不是在.基地裡,而是在亞瑟的城堡裡。
以前她被限制出行,只在照片裡看過亞瑟在基地外的很多座城堡。當時她指着這座藍色的城堡說:“這個最漂亮,我最喜歡這個。”
亞瑟點頭,莫名其妙接了一句:“好。等我們結婚了,我就帶你住到那裡去。”
她那時多想早點兒看看基地外的世界啊,一下拉住他的手,急切地問:“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快點兒好不好?我不想住在媽媽的房子裡了。”
那時的亞瑟只有15歲,困窘又害羞地紅了臉,搗蒜一樣點頭:“嗯,好,我會努力,快點長大。”
她擰起細細的眉毛,不解:“長大這種事,也是可以努力的嗎?”
時過境遷,她最近才明瞭結婚的真正意義。她這輩子想嫁的只有一人,卻不是他了。
空曠的古老城堡裡,上上下下好幾層圓形露臺上跑出十幾個男僕女僕,紛紛涌來捉她。甄愛轉身往下跑,潔白而蓬鬆的睡袍在寬大的螺旋樓梯上拉出一大朵潔白的花。
落山的風從天景墜下,托起她烏黑的長髮如黑蝴蝶般飛舞。
十幾名僕從從四面八方跑過來,有圍攏的趨勢卻不敢碰她,更不敢抓她,卑微地勸:“c小姐,您回房去吧。”
甄愛原本還慌,轉而發現局勢變得十分滑稽。
她跑,他們追;她停下或是快撞上了,他們又躲瘟疫一般閃開,和她保持安全的距離,萬萬不敢靠近了惹她。
寬敞的琉璃石大廳裡,她像一塊磁石,微微一動便吸引四方八方的小磁針,可一靠近,又同性排斥出去。
他們雖不抓她,可她也甩不掉他們,全跟昆蟲似的圍着,她跑哪兒他們追到哪兒。
甄愛圍着城堡跑了一圈,來回幾下猛地抓了空隙朝後門衝去。可剛跑過門廳中央,整個房子突然間鈴聲大作。她嚇一跳,猛地低頭。
光潔的腳環上不知什麼時候套了個絢爛的水晶鑽石腳環,之前悄無聲息,此刻卻一閃一閃亮着光。她知道外面有護衛的隊伍,逃不掉的。
把定位追蹤器設計成這麼昂貴精緻的腳環,真是費心了。
身後的人沒有追上來,空氣變得低冷。她擡頭,戶外雪地的刺眼光線漸漸散開,出現一個人影。
甄愛直直立着,不動了。
他逆着光,俊臉白皙,透明得要融進天光裡,唯獨一雙漆黑的眼睛,冷靜而赤誠,含着少見的溫柔。
山風帶着雪地的涼意拂進來,她冷得心都在顫。
“把門關上。”亞瑟命令。很快白光擋在門後,他的眉眼變得真實。
甄愛定定的,一句話說不出來,想跑,可她怎麼跑得出去?
亞瑟身姿峻峭地立了幾秒,朝她走來。
她愣了,慌地連連退後,又驚又懼。
“你肩膀上有傷,別摔倒了。”他終究是擔心她,止了腳步,隔着兩三米的距離輕聲問,“cheryl,你很怕我?”
她愣愣的,垂下眼簾,良久搖了搖頭,搖完又飛快點點頭,好像自己都搞不清楚。
亞瑟看她懵懂木木的神色,忽而覺得像回到很久以前。很小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問什麼都只能問一般疑問句,她不說話只搖頭點頭,要麼搖得像撥浪鼓,要麼點得像小雞啄米。
他想起以前,脣角不禁染上極淡的微笑,復而挺拔地邁開腳步朝她走去。
這次,她似乎遲鈍了,沒有後退躲避。
他終於再次靠近她,低頭看她近在咫尺的臉頰,那麼虛弱蒼白,他心下憐惜,伸手去撫。
她餘光察覺到,立刻警惕地別過頭去。
亞瑟的手晾在半空中,頓了一秒,並沒有執意去摸她,另一隻手從背後拿出一雙絨絨的拖鞋,蹲了下去。
“光着腳跑,會着涼。”他手心溫暖,握住她微涼的腳踝,給她穿上鞋子,目光又落在裙底她白皙纖細的小腿上,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與自嘲,“你要多吃些東西,這樣身體纔會好。”
甄愛不回答,腳心墊在柔軟的拖鞋裡,冰涼的感覺不再有了。
亞瑟起身把她橫抱了起來。甄愛不言不語,也不掙扎,就那麼安靜順從地給他抱着走上走廊,穿過長長的拱形雕花走廊。
他見她沒有排斥,小心翼翼地呼了一口氣,掩飾住心頭的激動和不可置信。
她在他懷裡,垂着眼簾,烏黑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良久不說話,眉心卻輕輕擰着。
“在想什麼?”他步履很穩,似乎時刻注意着她的表情。
“他還好嗎?”
“你說伯特?”亞瑟奇怪地笑了一下,明知卻故意。
“我說言溯。”
“死了。”
甄愛低着眸,睫羽顫了一下,抿抿脣,漸漸像是來氣了,固執地反駁:“你騙人。”
“那你還問我?”女僕推開房門,他抱着她走進去,毫不客氣,“他是死是活,你比我更清楚。別再幻想了cheryl,你應該看得出來,他當場就死了。只是你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懷裡的人兒僵了一下,不動了。
亞瑟把她放到牀上,輕輕掖好被子,生怕碰到她肩上的傷。
甄愛側身躺着,一動不動,睜着眼睛望着窗外,又似乎望着虛空。
他見她頭髮凌亂散在枕頭上,忍不住去拂,她也不動,任由他順她的頭髮。他的手指有意無意掠過她光潔的額頭和耳垂,她也不躲。
亞瑟莫名欣喜而激動,探索式地想摸摸她的臉頰,這下卻發現了不對。枕頭上已有一大片濡溼的淚漬。
他探身去看,被她粗暴地打開。她抓住被子一下子把自己埋進去,起初靜默無聲,漸漸輕輕地抽泣,再後來終於失聲,嗚嗚哭起來。
她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大聲,怎麼也止不住,像小時候一樣大哭起來,小小一團捂在被子裡,哭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亞瑟很久沒見她這麼哭過了,手足無措去拉她的被子,她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死死揪着不鬆手,不肯出來,氣得語調不暢,哽咽又悲憤地嚷:“你騙人!嗚嗚!你騙人!”她哭得渾身發抖,滿是委屈和無助。
一聽她哭,亞瑟完全沒有應對辦法了,連求帶哄:“好好好,是我錯了。他沒死,他還活着。”
被子鬆了,他趕緊掀開。
一會兒的功夫,她哭得臉上全是淚水,脖子上背上捂得熱汗淋漓,頭髮一縷縷打溼了粘在臉上。纖瘦的身子蜷縮着,一下一下地抖。
亞瑟心焦,趕緊從敏覺的女僕手中拿過毛巾,替她擦去脖頸上後背的汗,擔心她會感冒了。
她愣愣盯着頭頂的帷帳,不發出哭聲了,眼淚卻還是一個勁兒地流,咬着嘴脣,滿目委屈和傷心:“死就死了,他活該。”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砸。
教堂地下危險的一幕已經過去,她對他發自愛情本能的關心漸漸被強烈的背叛感壓抑,被欺騙被辜負的感覺戳心摧骨,她痛得想死。
言溯啊,竟然連你都騙我。沒想到就連你,都想限制我的自由,都想往我身上壓負擔。你死了活該!
可是,爲什麼她此刻前所未有地擔心他?腦子裡全是他面色灰白躺在懸崖上的畫面,毫無生氣,死氣沉沉。
他不會真的死了吧?那麼重的傷他要怎麼好起來?
甄愛把臉埋進枕頭裡,溫熱的淚水不斷往外涌。
好想再見他一面,就一面。
好想,好想。
甄愛流着淚睡着,竟一覺無夢。醒來後,臉上沒有乾涸疼痛的淚痕,她知道一定是睡覺的時候,亞瑟用溫毛巾給她擦掉了。
她睜開眼睛,帷帳裡飄着一串彩色的心形氣球。她愣住,記起言溯給她買過一串,她擡手扯住繩子拉了一下,胖嘟嘟的氣球你推我攘,擠成一團在空中跳啊跳,可歡快了。
她玩了一會兒,沒什麼興致。
扭頭又見牀頭櫃子上放着一個復活節彩蛋,琺琅藍蝴蝶的圖案,十分精緻好看。
甄愛覺得怪異,溜下牀去,門口蹲着一隻小白兔,和她小時候養的那隻像極了,耳朵長長尾巴短短。似乎很怕生,見甄愛走過來,一步兩步慢吞吞跑開了。
甄愛趕緊去追,一路到了餐廳,見亞瑟慢里斯條在吃晚餐,才知道那兔子是他的間諜。她心情不好,不想和他相處,可他旁邊的椅子上赫然坐着一隻巨大的栗色毛絨熊。
甄愛盯着看了幾秒,一下子走不動道兒了,那……那不是言小溯嗎?
她盯着大熊,緩緩走過去,在它身邊站好,彷彿遇見久別的熟人一樣,略微緊張又手足無措,圍着它漫無目的地轉圈圈,終於停下來,以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嘀咕:“你是言小溯麼?”
大熊坐在椅子裡,歪着毛茸茸的大腦袋,不回答。
甄愛揪着手指,轉頭看亞瑟。他端着玻璃杯正在喝水,目光對上她的,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甄愛索性不問他了,抱住比她還高的胖胖熊,有點兒困難地從椅子縫裡挪出去,抱到自己座位的那一邊放下。大熊胖胖嘟嘟,毛茸茸軟綿綿的,和言小溯一模一樣。
這隻熊似乎給了她極大的安撫,她不經意在它臉上蹭了蹭,小手探過去揉它的肚皮,這一揉,她的臉色就涼了半截。
它的肚皮綿軟輕柔,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可言小溯的肚子被剖開過,又被言溯拿針線縫起來。表面上看沒什麼,仔細一摸就有差別。
它不是言小溯。
甄愛一聲不吭,把它從自己椅子旁邊抱起來,放回亞瑟身邊,自己又遠遠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亞瑟放下水杯,斟酌半晌,透過燭光望她:“你不喜歡它?”
“不喜歡。”她一下一下杵着沙拉碗,頭也不擡。
亞瑟吩咐女僕:“把它扔進壁爐裡當柴火。”
甄愛一愣:“不準!”
“你不是不喜歡它嗎?”
“那我不喜歡在這裡,你讓我走嗎?”她淡淡反駁。
他愣了一秒,垂眸掩飾眼睛裡的傷痛,平靜道:“cheryl,這是我們兩個的家。我們說好了的。”
甄愛低着頭:“可我現在不想在這裡了。”
“你想去哪裡?”亞瑟從容切着盤子裡的食物,“美洲,中國,俄羅斯,非洲……我不會再限制你。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甄愛不作聲,最初一番激烈的發泄後,她的情緒已穩定下來。沒了起初衝昏頭腦的感情刺激,她漸漸理性地思考了。
她想去找言溯,想找他問清楚。
那天在牢籠外,他說他打算在案子結束後就告訴她的,她不知道他有沒有撒謊,可她願意相信他。
她記得他說留了一封信給她,可待在言溯家的那些天,特工限制了她的行動範圍,不許她接觸到有紙張有筆的房間,她沒找到那封信。
她要去求證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他。
有了這個疑慮,相信他的可能性在心裡發了芽,撓癢癢一樣抓得她難受。
其實心裡已經相信他了,卻不自信地想找他問清楚。她在他面前殺了人,他都不怪她,這本身就違背了他一貫的原則。他那麼愛她,怎麼會傷害她呢。
可……
她不能去找他。
那天在起火的牢籠外,伯特一字一句對她說“這輩子都不可能放過你”,她相信。
親眼看見自己給言溯帶來的災難後,甄愛心裡其實發怵的,他被綁在十字架上受盡折磨的慘狀是她這些天持續的噩夢。
甄愛閉了嘴,隻字不提言溯的事。
對面的亞瑟道:“cheryl,如果你覺得孤單,你可以去交朋友。基地裡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的朋友很多,你如果喜歡party,可以開;你如果不喜歡做實驗了,你以後都可以不做。我想說的是,你以後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這就是我給你的自由。”
甄愛不知聽沒聽,整個人都安靜了。
她只想做一件事,卻是不能和亞瑟提起的事,也是他唯一不可能答應的事。說出來,只會於事無補,只會適得其反。
她頓覺前所未有的無力和挫敗,毫無胃口地吃了幾口晚餐,回房繼續睡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亞瑟端了一碗粥跟過去,到她牀邊哄她吃。不知是真的餓了,還是想讓他快點兒走,甄愛坐在牀上一口一口吃完,又立刻鑽到被子裡:“我要睡覺了,你走吧。”
亞瑟把碗碟送到門口,關了燈落了鎖,輕輕一聲響,敲在甄愛心裡。她一驚,立刻警惕起來。亞瑟沒出去。
屋子裡黑漆漆的,甄愛剛要起來,沒想被子被掀開,亞瑟上了牀,把她攬進懷裡,很輕很緩,沒用力,像她是易碎品。
甄愛頭皮發麻,拿腳蹬他:“走開。你要是敢碰……”
“我不會動你,就是,想抱你一下。”黑暗中,他貼着她的臉頰,呼了口氣,語氣裡竟透出哀涼,“好多年沒有抱你睡覺了。”
甄愛一怔,靜止不動了。
以前他們不懂事,很多個夜晚就是這樣相擁而眠,沒有一丁點兒越距的行爲。
甄愛的媽媽管得嚴,亞瑟每次都得在夜裡很晚很晚,等甄愛媽媽的房間熄燈了,才小偷一樣翻牆進來。這些時候,其實甄愛也朦朧睡了,模模糊糊被他摟住,第二天天不亮,她還沒醒,他又翻牆離開。
有一次摔下去被樹枝掛到了脖子,朋友還笑他被潑辣女人的指甲抓了。
一貫冷清脾氣不好的亞瑟居然沒生氣,意味深長看着甄愛,笑:“嗯,是被女人抓了。”
而甄愛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當時他眼底溫柔的笑。
此刻,她不敢推他,怕會招致他的不良反應。她輕輕闔上眼睛,遮去眼底的一絲光亮,不動了。
亞瑟摟着她,前所未有的安寧與平靜。
夜色沉默,月光如水。
不知過了多久,他彷彿夢囈,忽地喃喃自語:“c,給我生一個孩子吧,這樣,你就永遠不會離開我了。”
漸有睡意的甄愛猛地被這句話驚醒,渾身僵硬,以爲他要做什麼,他卻沒了動靜。她側頭看他,夜色中他閉着眼睛似乎睡了,俊臉格外白皙,眉目如畫。
不知爲何,或許是因爲有她在,亞瑟的睡顏格外的沉靜安然。
可甄愛宛如渾身被紮了針,不安又惶恐。他在身邊,被窩裡變得格外熨燙,她驀地想起了言溯的懷抱。
漸漸,想起了他在懺悔視頻裡給她的情書。
別離辭:節哀。
夏天的時候,她和言溯坐在圖書室裡看書,說起了詩人鄧恩最經典的愛情詩。
言溯說,他喜歡那首詩裡純粹淨化了的愛情,即使別離,即使不相見,愛人的精神與思想也永遠凝在一起。
所以,那夜,在機場的洗手間裡聽到他說“給她最後的別離辭,請她節哀”,她瞬間淚滿眼眶。
黑暗中,甄愛微微笑了,漆黑的眸子裡月光涌動。
夜深,她躡手躡腳從牀上下去,回頭看他一眼,那張臉對她永遠沒有冷淡凌厲,在她面前,只有柔和。可她終究是轉身,推開陽臺的門。
雪天的夜裡十分靜謐,沒有風,天地間也沒有一絲聲響。白雪皚皚,繁星閃閃,月光如水銀一般灑在山林的雪地上,美得驚心動魄。
她搬了椅子,站到欄杆邊,俯瞰着一塵不染的雪地。
一縷風吹過,鼓起她白色的睡袍,她冷得瑟瑟發抖,椅子都跟着晃起來。擡頭望天,星空之高遠,那麼深邃,像言溯清澈的眼睛。
再也見不到阿溯了,迎接她的又將是行屍走肉的生活。還有各種她不可預知的危險,她不要和亞瑟做那種事……
她的心只屬於言溯,身體也只屬於他。
可再也見不到他了……
輕風吹起她凌亂的發,她深吸一口冷氣,牙齒打顫,喃喃念起那首詩裡最經典的片段,聽說,自由愛情的男女就像圓規的兩隻腳:
“你在中心,我走天涯;
我漂泊的一生,爲你側耳傾聽;
相聚之時,才能彼此相擁直立;
你堅定,我的軌跡纔會圓滿;
你不移,我才能回到最開始的地點。”
她已經擁有這世上最美的愛情,了無遺憾。
這樣美麗的景色,這麼死去也不可惜吧。
她微微一笑,緩緩閉上眼睛,搖搖欲墜之時,有人猛地踩上椅子,一把將她狠狠摟在懷裡。
“c!”身後的男人顫聲,咬牙切齒,恨恨想要說什麼,眼淚全涌了出來,溢進她的脖子裡,瞬間冰冰涼涼,“你怎麼能……”他哽咽,又恐慌又威脅,“你怎麼敢在我面前自殺!你要是敢我就……”
他梗住,驀然發覺他早就傷了她的家人,再也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她捆綁她的感情負擔了。他死死盯着無邊的黑暗,不住地顫抖,害怕。
甄愛一動不動,望着天空的星星:“a,你不要強迫我做我不願意的事。你也……”
“我從沒想過強迫你!我只是想等你。”亞瑟死死箍着她,兇狠地打斷她的話,“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二十年,一輩子……時間那麼長,總有一天你會忘記外面的世界,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
甄愛呆呆的,眼睛溼了,搖頭:“不會。我早就回不去了。a,不要對我抱有希望,我不會和你……”
“c,你不能死!”亞瑟咬牙狠狠閉眼,深深低頭在她的脖頸,淚水滴落,他極盡痛苦,“你已經懷孕了。”
(明天最後一章,大家再也不用等更了)
謝謝最愛.的長評,謝謝319葉子的長評,謝謝各位投雷的妹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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